一看到高长恭,那些屈辱的回忆、便涌上了心头。
我对他,只剩了无尽的讨厌,恶心!
他微怔了下,乍然如受了炮烙似的、抽回了拥着我的手,从我身侧坐起身。
他默默的站直了身,理好一身贴身的、纹金绣凤的锦缎红袍,转身……那惨白的脸,瞪着的猩红双眼,比呲嘴獠牙的鬼面还狰狞!
他一走,我突然觉得,有些冷、瑟缩了下。
他目光黑沉,却一言不发的,也不正眼看我,只是瞟了我一眼,弯下身来,将我身上盖着的、与他身上衣同色的锦缎氅袍,将我从脖子往下捂好、掖好。
他垂着长睫,一言不发,掖完了衣角,便转过了身去,目光看着廊下。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入目的便是牡丹与兰草。
而我,卧身双轮软椅上,在阶上望堂下。
头顶日光白炽,散落满身。
堂下焚着瑞脑熏香的鼎,清凉了整个盛夏。
而高长恭,便坐在了我身侧的石凳上,垂着眼睫,把玩着圆溜剔透的红樱桃,饮着凉茶。
而侍男侍女,早已退去廊下,往这边观望着。
他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多出来赏赏时节与景色,总会随遇而安的。”
我动了动身体,抬起了酸软无力的手,转目看他、冷漠的开口问了句:“我浑身无力,兰陵王可知是为何?”
他垂目,眼神只盯着手中茶盏……直到,细碎的绿叶被风吹来、落在茶盏中。
他轻嘬了口,更是冷漠的道:“本王不知。”
呵呵,真虚伪!
这谎话说的,竟然也脸不红心不跳!
不是你高长恭捣的鬼,还能是我中了邪了?!
……
“我一看见堂下的花,四角的天,就觉得,生不如死。”
高长恭默然:“给本王把花都砸了。”
我恍若未闻的,看着天上的鸟、发笑。
“我一看见天上飞的鸟儿,就觉得,生不如死。”
高长恭冷笑:“给本王把鸟都射下来!”
竟然,真的有人出来应着,搬走了花;院中侍卫,也挽弓出来、射下了鸟。
鸟的尸骨,落了一院,如雨。
白羽似雪,红是染血,零落一地。
我默默的抬眼,嗤笑一声过后,冷漠的去看高长恭,却见他、猛地站起,转身,拂袖而去。
翩跹红衣摆,一言不发去。
……
半睡半醒间,我不知身在何方。
抬眼,模糊的一个明黄色袍裙人影,好似是那‘王婆’。
我捋着舌头,尽量出声清晰的问她:“太后何故,扮王婆来骗阿蛟?”
她背对着我的身形未动,却是沉着声道:“高孝瓘是孤的皇孙儿,他的婚事,孤自然要上心;孤本欲将名门望族之女许配与他,偏生他一意孤行,只想着你……”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高长恭本名高肃,字孝瓘,后来又改做长恭……
“……兰陵王风华绝代,阿蛟不敢高攀。”
“……但是,他偏偏看上了你!孤这几日看,你虽然身在樊笼,喜怒有常,却从不对旁人发怒……如此知理的性子,倒也不碍了孝瓘。”
“……太后如此赏识,着实三生有幸;但太后明知阿蛟不愿樊笼折翼,又何必顺着兰陵王呢。”
“还因为,你长得……像孤的一个故人。把你留下陪孤,也好。”
“……恕难从命!太后,阿蛟誓死不留此处!”
那明黄翩跹,蓦然远去。
我伸手抓握不及,睁眼看清了时,连这一点儿……逃脱的机会都已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