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翻白浪,夜结暗香。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没事做的人们都早早睡去。只是在这座老城的这个角落一对男女正纠缠交葛着。
。。。。。。
门外是一条小巷子,巷子两边的墙根蜷缩着一个个人影。如果在近处,就会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身上的衣服是完整的,又脏又破。破烂不堪又肮脏不堪的衣服下面,是一具具枯瘦如柴的身体,好在此时是夏天,他们倒不至于被冻到。是的,这一整条巷子都是在这里过夜的乞丐。
只是,这些乞丐们大多却是和大房子里的男女一样没睡,当然他们没睡的原因和那对男女不同,他们是因为饿的。
夜更深了,大房子里那女子的惨叫声越来越嘹亮,把原本已经连翻身都无力的乞丐们也勾得色心大起。于是,小巷窸窸窣窣地热闹了起来,跟着就有或女人或女孩的叫骂声、讨饶声、哭泣声,倒是把大房子里的叫声给压了下去。
夜更深了,大房子里女人的叫声终于停了。两个人终于分开了,那男人一身精壮的疙瘩肉,即使是躺着也能让人感觉得出他的身高体长。
“你还是这么带劲。”男人在黑暗中笑着说。
“切,你少来这里敷衍我。八千年也不见得能见到你一次,我若个真的惹你喜欢,你怎地偏偏不多来几趟。”女子缩在男子身旁,听了他这一句话,登时噼噼啪啪地应出许多话来。
“我怎么会敷衍你呢?我这不是忙吗?”男子话还没说完却被门外一个声音打断。
“尊上,东西准备好了。”这是房间外的一个男人声音。
“你看,我说吧,我是真的忙。”被称为尊上的男子一个侧翻斜斜地压在女子身上。
“快走,快走。”女子不乐意地道。
“那我走了。”
“快走,吵着我睡觉。”
男子哈哈一笑,翻身起来,对着门外高声道:“你个听墙根的贼胚,我不过是弄了你婆娘一晚,至于这么巴巴地在这里等吗?明天不就把你婆娘还你了。”
“不敢,不敢。尊上,真的是准备好了。小的怕误了尊上大事。”门外的男声极其谦卑地回答着,不用看也可以猜出他此时应该都把头低到地上了。
“装个卵样,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怎么说我。”被称为尊上的男子此时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房来。
“尊上。。。。。。”
男子欲辩解马上被打断了。
“废话多,头前带路。”
男子不敢再多说,连忙带着被称为尊上的男子沿走廊走,穿过几个门洞,来到一个花厅。厅里正亮着灯,几个清瘦的长衫男子或坐或站在厅里,似是在讨论着什么。见到男子带着尊上过来,登时齐齐起身,迎出厅外,一揖到地高声道:“迎尊上。”
“起来吧,本尊来得急,辛苦你们了。”尊上一改刚才在女子屋外的臭脸,满脸和蔼地虚扶一把,示意一众长衫男子起身。
长衫男子们站了起来,仍然低着头,等到尊上坐到厅中主位上,才分头拿起桌上的本子侍立在一边。
“说吧。”尊上淡淡地虚抬了一下手。
这个被称为尊上的人名叫何一佳,是篷门的外间行走。所谓的外间行走,是指篷门外派出来和各方联系的人。
带何一佳过来的男子叫步逍遥,名字听起来非常潇洒,只是他的身份却没有那么潇洒。步逍遥是自虞城的丐头。在自虞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步逍遥虽然是个乞丐,但是做着这个丐头,在这城里也算勉强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但若是说到篷门,他步逍遥却是屁都不是,一个篷门外间行走就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人家看上他的婆娘,他不只要乖乖送上,还得替人家望门把风,把一个男人能丢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他这偌大的丐头宅里,从上到下哪个不知,怕是连门外的乞丐们都知道了。
说起篷门和自虞城的丐帮的关系,那话就长了,简单地说,篷门是一个世外门派,但是再是世外门派也是需要俗世的金银的。每个门派都会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这自虞城就属于篷门的势力范围。
那几位长衫男子,是自虞城这丐帮的管帐。说是步逍遥是丐头,掌管自虞城上下一切大权,实际上能掌的东西却不多,这财权便不归他管。
城内的乞丐都在这丐帮的掌控之中,每日每个乞丐的收入都得上交一部分给帮中,自虞城的乞丐不知多少,一天汇总下来的钱却不是小数,他这个丐头半分也不能染指,好在篷门也不算刻薄,会留些给他撑脸面。于是,他这丐头当得是又难受又滋润。
“禀尊上,本月帮中总收,合钱二十八万七千七百六十三,合银四百二十一两一钱三分八厘,合金九十七两三钱两分一厘。金银全都重新倾销过了。。。。。。”
何一佳一脸严肃地坐着捧着一册账册,听着几个长衫管帐轮流讲着这个月的收入。这账册是一式两份,一份要留在这帮中,一份要由他带回门里。他这里过第一遍账,回到门中还会有人再过一次。篷门历时数百年,这些事情该有的规矩早就极为严整。
直到天光乍亮,几个账房才把账报完。
何一佳轻轻挥退一众账房先生,把步逍遥招了过来:“之前让你留心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禀尊上,小的倒是真的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平时不许帮中人去吵嚷他们几个,只是让人留心关注,小的也亲去看了几次,果是好苗子。”步逍遥谄媚地道。
“若是真的,此事重重有赏。”
“小的不敢大言,刚刚小的已经派人出去查探了,有一个已经起身讨食了。尊上要不要过去看看?”
何一佳透过天井,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个乞儿这么早起做什么?”
“尊上有所不知,这肚子若是饿着,真是再怎么睡也睡不着。这幼童是前个月才出现在这自虞城的,正是长春节那天被小的发现。当日东门外柳家施粥,间或赏下去十个鸡腿,也是那幼童运气好,居然被他得到一个。那小鬼也聪明,得了鸡腿怕被人抢了,却是不走,躲到在粥桶边吃。只是,那些贱民饿坏了,什么事做不出来,撺掇了数个幼童去抢他。最后,差点把粥桶都弄翻了,也不知道那小鬼是运气真这么好还是如何,硬是保住了那个鸡腿,全吃了下去。小的,当日就记住他了,那小鬼肯定没有习过武。后来又让人留心,小的又过去看了几次。”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去看看。”
“尊上请。”
何一佳随着步逍遥走出花厅,厅外蹲守的一个乞丐立刻凑了过来给他鞠了一躬,然后快步向院外走去。
说起来,何一佳本来并不关心这些事情,直到之前他抱上内间西壁长老魂逾佚(音同叠)的大腿才知道,原来门内还有一群神秘的人,名为铁打。据说,这铁打每批会鳞选数十到上百位幼童少年,历经数年苦练,如何残酷何一佳自是不知。但是魂长老说,最多的一批也不过三个才能过关,有时一整批全都淘汰。当然,这也不关他的事,重要的是若是谁推荐的幼童少年能被选中门中便有奖,若是能过了考核那更是有重奖。
自此,何一佳才开始上心,随着那个乞丐走过三条街又绕了几条巷子才停下来。
“尊上,那边那个最矮的那个便是,被三个少年围住的。”步逍遥狗腿地凑到何一佳身边,指向另一边巷子中四个幼小的身影说。
何一佳做为篷门的外间行走,一身修为自是不差,只看一眼便看出来这幼童确是根骨极佳。乍看之下,应该在六七岁年纪,正是习武修秘的最好时候。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既大又黑,正恶狠狠地瞪着那三个少年。不知道在争抢什么,幼童手中握着一块石头寸步不让,那三个少年也不敢上前就这么僵持着。
“他们这样多久了?”何一佳问着带路的乞丐。
“不,不知道,方才跟着的时候,那三个恶少年还没见着。”
“那三个少年是什么来历?”
“就是附近的普通人家。”
“确定?”
“是,是的。小的整日在这边乞讨,那三个少年时常进出,不会看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