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经过与众人一晚上的交流,又有夫妻俩自己的一些推断,这么长时间的脑力劳动,让二人都已有了些许的困乏。
但是不管是时常入山打猎的张二牛,还是辛勤照顾家中琐事的李三妹,都会时常忙到深夜,早就都习惯了彻夜不眠。
李三妹热了一下昨晚剩下的饭菜,招呼着张二牛吃了些饭,又忙活着去摊开院子里那些采摘来的野菜和药材。李三妹知道,这样的事情,像自己这些妇道人家都没有能出得上力的地方,让张二牛将心里的担忧和恐惧宣泄出来一些,是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对于这些人来到镇子的目的,张二牛想不到,也猜不到,于是只好放弃。好在这并不影响他现在的行动。无论如何,按照昨晚商议的计划,先尽全力除去已经对镇子造成伤害的这群官差和白衣青年,保护好镇子,保护好镇中的这些乡亲,保护好李三妹和小猴儿娘儿俩,对他来说就可以了。
张二狗取出一直小心保养着的牛角大弓,细细的擦拭上面的兽脂。
这支大弓是张二牛第一次入山的时候,他的父亲亲手交给他的。两只牛角,是张老爷子在一次兽潮中猎得的。
那只不知何处而来的巨大野牛被射杀倒地之后,除了牛角之外的所有部位,都被兽潮中其他的野兽践踏成为了肉糜、骨糜,只剩下这一对巨大的牛角。经历兽潮中不知多少猛兽的践踏而没有损毁,足以说明这一对牛角的坚固。
老爷子精益求精,又从南华山往北去,在更寒冷的北方,找到一种常用的硬木,不过张老爷子找的这一棵硬木,比寻常用的弓木更胜一筹。那里比南华山更冷的气候,让这支硬木,在两三百多年的生长过程中,硬是还不及成人手臂粗。
又不知从何处猎得一只野牛,取了它的牛背筋,然后历时三年终于制成了这支牛角大弓。而这一支大弓也成为张老爷子给张二牛的,除了那些丰富的山林捕猎经验之外,最宝贵的财富。
张二牛与二老,尤其是张老爷子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这个紧张一直到小猴儿五岁那一年,才有所缓和。
其实,张二牛和他爹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小猴儿是捡来的,众人皆知,李三妹不能生养,不能给张家传宗接代,延续张家血脉,是以不被张老爷子所喜。老爷子希望张二牛再娶一房,张二牛则是铁了心认定了李三妹一人,死活不愿再娶,两人矛盾日日升级,最终冲突爆发,张二牛搬离老宅,来到一个无人居住的庭院,也就是现如今的这个张家小院居住,一切从头开始。
到了小猴儿五岁那一年,老爷子终于认识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要让自己这个以“二牛”为名的儿子回头,是有些不可能的了,于是只能默许了张二牛的决定,不再逼迫张二牛再娶,为张家延续血脉。父子关系才逐渐缓和,但是张二牛一家已经习惯于现在的张家小院里的生活,不愿意再搬回张家老宅去了,于是就这么一直两家分开。
但是这次,张二牛却想着让李三妹带着小张阳暂时住回老宅。
山中偶尔会爆发兽潮,为防止兽潮给家人造成严重伤害,每家每户都在屋子的地下,挖掘出一个狭窄的地洞,以供兽潮时藏身之用。
张家也不例外,张二牛搬到现在这个张家小院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屋子里面的地洞重新收拾好。兽潮一般会持续半个时辰左右,最多不会超过半天,但是有的时候很可能兽潮过后,会有不少野兽在镇子里流连,那时候就可能得在地洞里待更长时间。
所以,搬过来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张二牛在闲暇之时,总会把地洞再挖的更宽敞一些,储备一些粮食、肉食、饮水之类的东西。但是就算张二牛再挖一百年,现在的这个地洞也是不如老宅地洞那般宽敞。
张家老宅紧邻南华山,房后一片驳杂的灌木丛,偶尔还会有几只小兽从后山跑到老宅里,这给童年时的张二牛带来了不少乐趣。老宅的地洞也是挖在了屋内,而且因为紧邻南华山,兽潮爆发时,出现的危险也更多一些,所以祖辈在挖掘这个地洞的时候,特意挖得十分深,深到把地洞与一条山体裂缝连在了一起。
山体裂缝中不时弥漫出屡屡硫磺似得刺鼻气味,不过这也断绝了虫蚁毒蛇之类的东西沿着地缝和地洞钻进家里的可能。张家祖先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扇铁门,将地洞和山体裂缝隔开,以防止一些可能出现的野兽从地缝跑进家里。不过,若是出现什么紧急情况,铁门还可以打开,张家人可以沿着裂缝躲进山体内部。
张二牛想让李三妹带着小猴儿回张家祖宅住些时日,等自己这一众人商议好的这件事做好了之后,再让他们回小院来。
大家习惯了山中打猎,即使再大的、再凶猛的野兽,大家都没有胆怯和退缩过。可是这次的事情却是猎杀人类,这事大家之前都没做过。
而且此事计划匆忙,一个晚上就把计划订制出来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太多。谋杀官差,风险极大,更别说里面还有一个明显不是常人的白衣青年。万一自己行动失败,引发官差和白衣青年的愤怒,自己这些人全会被杀不说,更惹得他们杀回小镇······那时候老宅比小院这边可就安全多了。
李三妹当然同意张二牛的意见。李三妹懂事,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只知儿女情长,不识大体。李三妹自知,虽然自己会一些粗浅的刀剑功夫,也能拉的了一两石的弓,但她更知道这次的事情,以自己的能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不听张二牛的话,只会让张二牛放心不下,增加他的负担。与其这样拖累张二牛,还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还不如躲在张家老宅里。况且自己除了张二牛,还有小猴儿需要照顾呢。若出现意外,谁能照顾小猴儿?
所以自己还是带着小猴儿好好地在张家老宅等着吧,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自己再带着小猴儿出来。若是他们事成,那大伙儿接着好好过日子;若是他们失败了,自己带着小猴儿远走他乡,等把小猴儿抚养成人之后,母子一起去州府寻机给他们报仇就是了。
自己男人的负担减少一分,他们在危险中存活的机会就会多一分,可能山中猎户家的婆娘们都会这么做吧,毕竟与儿女情长相比,男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