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往北,天气愈加寒冷。队伍临近北域都城时,已是经历过数场大雪了。
北域之人向来习惯了,倒未曾有何异样。倒是苦了西陵侍卫,西陵虽算不得四季如春,可天气向来温和,纵使冬日也难得有大雪,骤然来到此地尤为不适。一时之间,伤寒无数,又将队伍行程拖慢了两日。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叶彤倒未曾发觉冷意。可寒风刺骨,赶路途中亦是披上了披风。傍晚十分,才投宿于一间客栈。
可不到一盏茶功夫,惜玉与纳兰如风则先后上门了。
端了盘糕点给小仟,才对两人笑道,“你二人可是互不待见,骤然一起出现可不怕引起非议?”风月楼不在,曲漫漫自再无存在的道理。可见过她的人毕竟不在少数,要想以另外的身份公然出现,必定有个万全的法子。
几人一番商措,决定打着莫理的名号,以毒王弟子身份自居。反正毒王隐居,无人知其隐秘之所,暗中收个把徒弟自不在话下。
因而才有了禹城一幕!
惜玉笑着给二人添上新茶,“若非小姐许可,我可不敢那般放肆!”惜玉虽乃叶彤身旁之人,可对纳兰如风向来就有股惧意。此番若非需要,断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纳兰如风笑笑,执杯喝了口茶才道,“为给你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委实费了心神。彤儿可是要补偿一番?”说完,一双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眸中深意不言而喻。
“咳咳…”叶彤正喝茶,乍然一听却呛了水,猛地咳嗽起来。不多时一双剪眸便染上了水色,扫了眼屋中其余两人,见两人早识趣得退到角落,才瞪着罪魁祸首,压低嗓音道,“你瞎说什么呢?”
纳兰如风将叶彤的心虚看在眼中,如此一副小女人模样对她而言甚为难得,不由心中一软,探了探身子又靠近叶彤两分,才低语道,“彤儿脸都红了,可是想了不该想的?”
“谁想那些污秽事了,你可别胡说!”叶彤当即反驳道。两人虽早有肌肤之亲,可当日事出权宜乃无奈之举。此后两人吵吵闹闹,互诉衷肠之后又纷争不断,倒是未曾有何出阁之举。可纳兰如风到底乃男子,面对心爱的女子,又怎会心如静湖而无涟漪呢。
“什么事?我只是想着此番劳累,彤儿可要弹奏一曲以宽慰我心,又怎成了污秽之事,难不成彤儿心中所想乃是其他?”纳兰如风搁了杯盏一本正经道,上下打量了叶彤两眼,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彤儿是想…”
纳兰如风飞快往四下看了两眼,又低眸咬唇。发丝垂落,眉眼如丝,恰有芙蓉春意,欲语换休之意。
叶彤本欲呵斥,却是被这幅模样晃了心神。素日高贵冷然的北域五皇子何曾有如此神色,不由撒了怒气,只呆呆道,“想什么?”
见叶彤成功被他蛊惑,露出呆傻模样,纳兰如风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又惹得叶彤一阵怒骂。
两人嬉笑怒骂甚为愉悦,纳兰如风也直到夜深了才起身回驿站。
待纳兰如风与惜玉走后,叶彤又安置了小仟,才负手立于窗下。短笛在手,却是一只清婉之声,由窗菲而出。
笛声清丽婉转,既有愁云亦有欣喜,不知入了几人梦,又扰了何人清幽。
一曲终了,叶彤微微一愣,转身往桌几而去。取下红泥小灶上煨着的茶水,摆开两个杯子,轻语道,“夜来清寒,不若进来喝杯热茶暖暖!”
“哈哈!素闻风月楼花魁琴声堪绝,殊不知这笛声亦是天籁。若被世人听闻,怕是又将引起一番追逐!”话落,一杯热茶便已到了来人手中。“好久未曾喝到如此清茶,倒是十分想念!”
“这茶是惜玉所配,也由她煮的。听口气,靖王殿下乃漫幽居常客了。佳人不在,骤然喝得故人之茶自当有几分感触!”叶彤浅笑着为封墨轩续上热茶,不紧不慢道。
“可佳人明明就在面前,又何来不在之语!”封墨轩黑眸直直的望着叶彤,似要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
“素日五皇子与惜玉虽盘桓在侧,却是道我与故人相似。认为我与她乃一人者,唯靖王殿下尔,不知王爷此番意欲何为!”叶彤软言轻语,却是比往日相见少了些风尘,多了些洒脱之意,让封墨轩不禁侧目。
“如此,倒是本王的福气了!只是五皇子既是心仪姑娘,又何以会顾忌身份。这般周折,岂非过于小心!”不管是当日叶彤被刺杀一事,还是仪仗队所遇刺客,封墨轩均对幕后之人毫无线索。叶彤作为当事者,不可能不知情。未见她有何行动,却于此时换了身份,着实令人深思。
“我虽乃江湖之人,显少涉入宫闱之事。可当日五皇子之举,倒是颇有耳闻。可惜了,红颜薄命,到底无福消受似海君恩!”
“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叶姑娘当真要如此!”封墨轩搁了杯盏,目光一凌。他虽实力不如叶彤,可不见得会畏惧。
“思前想后,各中因由也不难猜。难猜的倒是靖王,韬光养晦多年,如今一朝出世,不怕引人忌讳?”封明博身故之后,封明贤曾被先帝议诸,虽无明指却也成了西陵朝堂公认之事。封墨轩乃封明贤独子,若是其才华被世人所知,难免不会引起觊觎。这也是封墨轩这么些年韬光养晦,不蕴世事之由。可若他涉世,那份耀眼之光又如何能被掩饰!
“叶姑娘一个居于深山,常年与草药相伴之人居然有此心思,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叶彤以毒王子弟自居,以素日居住在深山为由,解说查无此人的过往。
“身在局中,又未在局中。靖王乃知天下事之人,这般浅显的道理又怎会不知?”
“本王只是不知叶姑娘这局,在何处!”封墨轩望了眼窗外,北风敲击着窗垣,透着无尽的凉意。
“玉蚌之所以相争,是为利。我与靖王并无冲突,只会是雄鹰与山雀,既无相交亦无相悖,唯一所类似的乃是飞翔于这片天地的翅膀罢了。可既是共同之处,又有何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