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分,太阳西城早,不过酉时便暗了下来。叶城虽不似寒冷,可日落之后也添了几分寒意。天待黑,人影模糊起来。路上行人欲归,脚步也分外快了几分。
城门口依稀站着个白衣男子,迎风而立,不知站了多久。晚来夜风阴冷,不自觉拢了数次披风以御夜寒,更偶有咳嗽之声传来。身后之人一身玄衣,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却捧着个月白色绣花的披风。
秋日入夜早,城门还未关闭,天色便暗了下来。临近关门,城门口更无旁人。只独独男子二人,倒略显寂寥萧瑟。
好在不久之后,远处既有打马声传来。城外土道上,依稀有人骑马而来。若非目力极佳之人,定分不清人来。
叶彤下山已是傍晚十分,早不见了阳光。迎风尽兴而归,至城门口,已几乎模糊了人影。近了才见城门下一男子矗立。若非城门口火把,得生生错过了。
叶彤挣扎了几下,仍打马过来。下马而来,还未开口男子就抖开披风为其系上,“山上阴冷,晚来风大,可是冻着了。”本欲拒绝,却被男子躲了开。银色面具折射着红光,似将这城门口都暖上了几分。
纳兰如风系好后,退了半步,含笑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一眼便相中了它,果然与你极配。”叶彤道了声谢,便与纳兰如风并肩而行。
流月牵过马匹,自二人身后不远处跟着,谨慎却不打扰。城内已是华灯初上,烛光把二人身形拉得老长。街上静匿,难得有人也冲冲而过。走过好一段,叶彤才开口,“你伤势未愈,需好生将养,何故来此?”若再遇陷阱,却非流月一人能敌。
纳兰如风温柔一笑,“终日闲散寂寥难耐,今日天气好,便出来逛逛。途径文轩斋,正见御璃兄外出而归,便聊了几句。担心你夜来受冻,才来此处。”
叶彤脚步微滞,“遣个下人即可,何须亲自而来。”楚御璃与她下棋之后,借故离开了,归来也不过申时,时下已近戌时,已有足足两个时辰。楚御璃先行并不知她何时下山,若不想错过,可不得一直等着。
“日日听闻你安然,可到底不如亲眼见着安心。”那夜煮茶之后,两人就未曾再见。叶城近日不安生,事态频发。为担忧其分心,他更不敢现身于前。每每夜里拼拦眺望,竟不住懊恼。若非一时大意,何至于见她忧愁却毫无建树。
听闻此处,叶彤突地停住脚步,如秋水般剪眸一眨,开口道,“落霞峰归来,你便不同了。常闻女子忠贞,多衷心于第一人,男子可否也如此?你曾说爱我怜我,可也为此?”
纳兰如风温言一笑,恰如清风霁月。“彤儿,我乃何人你并非不知,以我之能,何须以此?”收了笑意,黑眸满是坚定之色,“雄鹰翱翔,我志九天。小小女子,不足为阻。我心所向,必乃心中之人。”
叶彤垂眸,好半日未曾言语,纳兰如风也只陪在一旁。良久才叹息一声,“我总有许多事放不开,想不明,以至总不敢踏出那一步。”
“人生路漫漫,等你几年又何妨!”男子目光柔和,只顾看着眼前人。
“花繁落尽,却道我非我,你又当如何?”叶彤抬眸,四目相对。纳兰如风浅浅一笑,“入我心者只是你,身份于你我,又有何惧!”却道纳兰如风误解了便未曾再多言。走了一段,至文轩斋门口,才扭头道,“文轩斋人多眼杂,对你伤势不利,还是早些归去吧。”
中毒一事之后,为防止事态,楚御璃邀四国皇族日暮山庄等各路势力入住文轩斋。如今,院内早非当日宁静。纳兰如风自是明白,因而当夜品茶之后,第二日便离去了。
“出来!”叶彤话落,二号单膝跪地,“叶城多事,流月一人恐不殆,他乃我近身暗卫,衷心可鉴,有他跟着,也安心些。”纳兰如风上前,拉过叶彤柔荑,“得彤儿如此对待,我心欢愉!”素手替叶彤捋了捋鬓边凌乱的发丝。
叶彤并未躲避,垂眸浅笑着任他所为。“夜里风凉,别赤脚,莫吃生冷之物…”纳兰如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叶彤也温言应诺。直到惜玉跟来,二人才依依惜别。目送叶彤入内,消失了身形,纳兰如风才起身往回。
行至住所,惜玉适才开口道,“小姐,此番对如…二公主可否过于残忍,原是能温言相劝,如此一幕倒是伤害颇深了。”
叶彤执壶倒了杯热水才道,“你也见着了。”惜玉点头,她本见小姐至晚不归出来看看,行至大门拐角,却见廊下站立之人,满面泪水,痴楞不已,早不复初见时那般张扬艳丽。好在夜里烛火暗淡,如水并未瞧见她。
“只有痛过,才能放手。”惜玉听完不解道,“若为男子,小姐之言定无不妥,可小姐乃女子,言明即可,何须如此?”惜文到底年轻,不太懂其中关窍。
“若真如此,纳兰天佑又如何会亲自上门。”前日夜里,纳兰天佑漏液而来,略坐了一刻钟。言谈中虽未曾言明,只叫她令如水断了心思。可前后态度迥异,显然已看出叶彤女儿家身份。若真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又何必如此。
“小姐为让二公主断了念头,才与公子有了门前一幕,落在公子眼里还以为…”自那夜之后,叶彤一直避开纳兰如风,今夜突然斗转,却是有这层因由在。听闻此言,叶彤唇角一勾,他如何会不知,否则亦不会如此。“左右大皇子定无不满!”
“听闻北域太尉之子欧阳子谦自小心仪二公主,大皇子也有意撮合。可二公主心系小姐,让其懊恼不已,如今定是能达成所愿了。”欧阳子此番谦随行,亦是为纳兰如水,否则纵使大皇子身为皇子,也断不能令其为护卫随行。
叶彤对北域之事知之不多,欧阳子谦非朝中大臣更知晓不多,不知为人如何。纳兰如水聪慧,可贵为公主命运又岂由得了她。终究是可怜人,愿得衷心爱护之人也不虚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