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镇。宽阔的操场上,一排排新兵正在训练队列。
士兵们穿的是灰棕色灯蕊绒布缝制的士兵作训服,那也是现代的库存。
没有合适的军装面料,只有这个量比较大,有两个集装箱的出口布料。这种经过特殊处理,条纹中还有小块图案刻印的新式灯蕊绒布,是制作休闲西装的上好布料。
而士兵们平常的外套,则是库存同样比较大的黑色防水棉大衣。这两类服装,现在可以做到2000人的用度。
一周前,所有的士兵的头发都被剃成平头,什么“留发不留头”,那是满清好吧,咱分明都是汉人,自家人,把道理讲一通,显微镜在军营一放,再把一堆臭头发发酵几天,让所有人参观一下,古往今来易风易俗的故事讲一遍,自己的头在那一顶,刷刷刷,没剩几个发髻了。
流民嘛,饭都没得吃了,吃人肉的事都见过几回,头发能算个啥!唉我说兄弟,动作快点好吧,剃完了我好去吃肉。
当然,不是没有死倔的,有一个名叫郑志富,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剃,说“身体发肤爱之于父母”,报到了王向科地方,王向科直接就把他父母揪了来,郑老汉在轩长根的手下当建筑工,还当上个小队长,一听就抄起棍子朝儿子轮了过去。
“小子,不是身体发肤爱之于我吗?你怎么个就不问问我该不该剃?”郑老汉一声大喝。
“爹,那是村里面秀才老爷说的!您不是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吗?”郑志富叫道。
“文曲星,文曲星,文曲星有神仙老爷大吗?神仙老爷让你剃,你敢不听,我抡死你!”郑老汉一听更火了。
“爹,您别打了,我剃还不成吗?”郑志富挡着他爹的棒子,都哭了。
“郑老汉,你过这边来!”王向科说话了。
“是,神仙老爷,您老放心,他敢不听话,我,我括不死他!”郑老汉提着棒子走了过来。
“郑志富,身体发肤爱之于父母这话也没错,这样,你到你爹前面跪着,问问他同意不同意,如果他同意了,你不剃,那你就是把父母的东西藏起来,也算不孝!”王向科笑着说。
“同意,同意,不要说头发,就是这小子的命,也是殿下的!”郑老汉忙不叠的嚷着。
郑志富的头发留不住了。还有父母已经不在了又不肯剃的,那就顶着父母的牌位在一边跪着去,什么时候他感觉到父母同意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结果两天后,他们都说自己父母同意了!
有一家伙是老车岭驻兵连赵乐平手下,名叫陆雪磊,一听这名字就很有文化,可是他没读过书。他没读过书不要紧,他老爸也没读过书,他老爸没读过书不要紧,可是爷爷读过书。
不但读书,还是个举人,甚至认识大名鼎鼎的左懋第。要知道在文风不盛的晋陕地界,一个举人是不得了的存在。
可是他爷爷也很悲剧,大儿子倒是读书了得,但是命薄,早早就病死了,第二个儿子从小不知道书是直的还是横的,就喜欢走马斗狗,第三个倒是老实却是个庶生子,被主母一顿欺负,再也不敢提读书的事了,一辈子诉不尽的窝囊。
好吧,这个儿子的儿子,自然也没有书读。
老爷爷后来不知写了什么便得罪了阉党,搞得个家破人亡。十几年后,这个想读又没有书读的儿子和他的儿子也就成流民,一不小心被王向科救了,陆雪磊还进了武警当了兵。
可这父子俩一个德性,明明老父亲不待见他们,却深刻记得当年父亲的训示,比嫡出还要孝顺十倍,死活不同意剃头,说以后没法去见祖宗。
王向科不是那种心肠很硬的人,特别对这种正统的“华夏意识”,不剃就不剃吧,最后脱了军装,全家去了天九坎修路。若干年后,当大家都成了平头的时候,那家伙依然顶着个发髻,也不好意思剃了!
人家说“雨雪近年边”,可今年的雨是不用想的,雪也没见几片。“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除了还有一些实在活不下去的流民,在冻死前被送进特区外,一路顺风平安到的,还有三个人,或者说三个家丁。
家丁们姓杜,自然是黄梦飞夫家来的人,他们探头探脑在蛇口镇外的城墙徘徊,始终不肯离去,又不象一般的流民。
最后被守卫的士兵押到了木制别墅前,现在叫万科宫。储顺桥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这几个家丁也认出了储管家。惊慌道“储老管家,你真的在这里?”
“是老爷让你们来的?”储顺桥叹了口气问。
“是啊,自从夫人小姐和储老管家没得踪影,老爷已经派了几回下人到路上来找,就是没有消息!以为没指望了,想不到你们还活着?”一个年纪大些的家丁说。
“嗯,也难为你们了,这么冷的天,先进去喝杯热水再说吧!”储顺桥也不知自己能说什么,看他们冷的直抖,就先让他们到边上一间砖房内憩一下。
“家中可好?”储顺桥问。
“还好,就是老爷急的很,老管家家中也日日过来打听您老的消息!老管家怎么会在这里?夫人和小姐呢?”家丁问。
储顺桥听得自己家人,心中也很是暗然,只答“夫人和小姐都好,在别处安顿着!”
家丁大惊“夫人还活着?这。。。那么说你们是被土匪绑了票?”
储顺桥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也可以这么说吧!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回老管家,出门时老爷说如果是让土匪害了,也就没法子了,如果是让土匪绑了票。。。让小的们问问小姐的赎金?”家丁显得有些慌张,兴许他们也没料到夫人还能活着。
“是吗?没问。。。”储顺桥讲了一半也就没讲下去了,缩着腰,把水堆给三人,要向门口走去。
“老管家,老爷。。。老爷。。。还带来一封信!”家丁叫住储顺桥。
“拿来我看!”
信是两封,一封是给土匪的,只说那些个财物就任凭处置,希望订个小姐的赎金,如果答应,就让人送银子过来赎人。另一封则一封休书,是给黄梦飞的,写一堆乱七八遭的理由,反正意思就是今后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储顺桥自然知道,这是老爷留的两手,如果人是死了自然没了下文,如果活着,也只求女儿能够回去,至于夫人和他,则自求多福吧。
万松宫三楼黄梦飞的住处,原来杜家的几个人都在,黄梦飞拿着那封休书,脸色苍白,手指发抖。
在她心中,他的那个夫君不管她们也就罢了,自己也不计较,毕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只有一根白绫的结果,但他却还写来一封休书,这十几年的夫妻情份这都在这里了吗?
拿到休书,在明朝就如同下了地狱,可如今自己又象是在天堂,是地狱还是天堂,老天爷!奴家的命怎么这么无常?
杜爽儿很生气,但她生气没有用,这封信是她爹写的,她又能如何?又怕自己被送回去,丢下自己母亲,又怕自己不回去,从此见不到父亲,只能惊恐的躲在床的一角。
鸣翠更生气,刚想骂“男人都没个好东西!”又生生的吞了回去,嘴巴鼓着腮,双手叉着腰,胸又挺的老高,活象个小黄鸭,过了老半天,才说了一句“反正我是不回去的,随便他赎不赎!”
“也好,这也很好!”黄梦飞最后说“只是苦了老管家了!”
三个家丁没有得到任何的回信,也没有见到夫人和小姐,但却从储顺桥手中接过了杜家的货物。只是说让老爷把鸣翠的身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