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地方，南思才发现他所谓的散心之处原来竟是一家酒馆，不由皱了眉，“你平时心烦的时候，该不会都是喝酒解闷吧？”
“不然呢？”他反问。
“喝酒伤身，你这样对身体不好。”她不由劝道。
“不过是闲来无事，权做消遣罢了。”他毫不在意地一笑，“要不然倒觉得心里闷得慌。”说话间已然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以后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找人陪你说说话啊！”她建议道。
“你让我找谁？”他啜了一口酒，说得漫不经心。
“修竹姐她们啊！”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手上的动作一顿，旋即摇了摇头，“你以为说了她们能懂？还是你觉得她们真的会提出什么好的建议？”
她本想反驳，后来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他所烦心的无非是得不到欧阳锋的承认，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发自内心的关心。那些女子即便是对他无微不至，一来是存心讨好、少了些真心；二来也只是衣食起居方面的照顾，缺少精神方面的共鸣，所以也难怪他会觉得孤独。
“或许，你可以找一些说得上话的朋友陪你。”她试着说道。
“谈何容易？”果然还是阅历短浅，把一切都看得太过简单。
“那有没有和你一起长大，或是一起读书、练武的人？”虽然这个时代比较封闭，但他总不至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我从小就在白驼山长大，身边除了我叔父，就是几个侍从，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朋友？”自嘲的意味分明。
“那你有没有遇到一些能谈得来的人？”她有点不敢想，他以前的生活该是怎么过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笑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这样喝很容易醉的。”她出言制止道。
他不置可否，只是勾起一边的嘴角，不过是一碗酒而已，哪里就那么容易醉了。
看对方没有答话，南思继续说道，“要是你喝醉了，我还要把你送回去，我又不认识路，多麻烦啊！”
“原来你是怕麻烦。”他了然一笑。
“那倒不是，只是你我好歹也算是朋友，我总不能眼看着你喝醉吧？”她说得极为认真，“再说了，这燕京的路我又不熟，万一迷了路，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府里的人就该着急了。”
“朋友？”他敏锐地抓住话里的一个字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倒是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南思反问道，“我就是觉得你的脾气还挺好的，很适合当朋友。当然若是你觉得是我高攀了，那权当我没说好了。”
“你们那里也是随便就和别人交朋友吗？”多少有些怀疑。
“是啊！只要合眼缘、又谈得来就能彼此成为朋友。”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不过还是故意装作没听懂，耐心解释道。反正他们这种江湖人都习惯了凡事多想一层，他会怀疑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起来很有意思”神色有所缓和，“不过，你以前也像现在这样，把相处不久的人当作朋友？”眼中探寻之意分明。
“你不要每次都是话里带刺好不好？”她终于忍不住了，“你以为谁都是有所图谋，才会故意接近你吗？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利用和欺骗？”
“这江湖本就险恶，人心更是难测，若是错了一步，难免满盘皆输。”随手斟满手中的酒碗，继续说道，“我不像你，生活在家人的呵护里、无忧无虑地长到这么大。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把人心都看透了，凡事多往坏处想想，或许还会有些惊喜。若是把人想得太好，到最后未免会大失所望。”
不紧不慢地饮下一口，抬眼看向她，“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南思闷闷地开口。
“知道了就好”他低头笑笑，“不过，看你刚才的样子，还以为你会说完话扭头就走。”
“我倒是想过”她不甘心地反驳道，“只不过我又不认识路，所以只好继续坐在这里了。”
她说得无奈，对面的人听了却不由露出笑意，心情多少也好了起来。看她一副懊恼的样子，因而半开玩笑地问她，“会喝酒吗？”
“不知道算不算”她迟疑道。
“怎么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回答的。
“小时候，我爸……”说到这里不由改口，“我爹爹每次喝酒，都会故意逗我，让我抿一口酒，再问我酒是什么味道。”想起以往的经历，不由勾起嘴角。
“你爹爹倒是很喜欢你……”他似是感慨。
“啊，对不起！”南思恍然想起欧阳克的身世，急忙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
“行了”打断她的道歉，“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都不怎么在意，倒是你先提了起来。”
“哦”她心虚地应了一声。
“现在要不要试试？”目光落在眼前的碗上，言外之意是想让她喝一口看看。
她一来是好奇，二来是她从书上看到过，古代的酒度数较低，所以真的依言抿了一口。等到一入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好不容易咽下去，不由问对面的人，“这么烈的酒有什么好喝的？亏你还喝得下去。”
“我又没说这酒好喝，谁知你当真那么听话。”语气里仿佛有些揶揄。
“幸灾乐祸”她小声嘀咕道，他却充耳不闻。
“喏，尝尝这个。”南思打开一个小的纸包，把里面的东西推到他面前，自己也随手拈了一片，放入口中。
见他略有迟疑，解释道，“没有毒的，外面的那层裹的是糖粉，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他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也向南思一样，尝了一片，谁知不过片刻就皱了眉。
南思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对了，刚才忘说了，这个是姜片。是用鲜姜切片晾干，然后再裹上一层糖粉做成的，平时用来当零食也不错。”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在报复他刚才的举动，可谁让他偏就信了：“你倒是不肯吃亏。”
“是你说的不可轻信于人，我当然要做些事情，以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她振振有词，“何况，这姜片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就算吃多了又不会中毒。”
“什么东西也都不能多吃”他倒是没生气，说完又看了她一眼，“你这种体质，也难怪会喜欢姜片。”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他的话。
“肤色偏白，唇色较浅，眼白略泛淡蓝色，一看就知道是寒性体质。”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却着实让对面的人吃了一惊。
“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费神。”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丢下了这么一句。
“聪明不聪明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若是再不回去，店家就该撵人了。”向四周瞥了一眼，周围的几张桌子已经空了，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思一见如此，自然是跟着他一起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