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带出征讨人鼠的,由部落内最勇猛的汉子们组成的小队,这次并不是无功而返。伴随着他们的归部,人鼠王的消息也通过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传播速度蔓延开来。
外出采集果子的青壮从熟睡中坐起,计量统筹部落物资的老弱滔滔不绝的嘴忽的沉默,欢声笑语的妇孺满脸忧愁严肃。还什么都不知道,吵闹的小孩子会被大人狠狠的扇两下,委屈让他们嚎啕大哭起来,温馨的场景如同一张画布,被陡然泼上黑夜的颜色,整个部落一片惨淡。
而亲自面对人鼠并与之战斗的人们,早就在营帐内睡的不省人事了。对于批量出产人鼠的担忧也不复存在,他们知道,不会再有第二只人鼠了,就像这宇宙中再也不会有第二位铸剑师政了。
但是他们不会傻兮兮的告诉部落里因为恐惧睡不着觉的族人们,不会再有人鼠王的出现了。部落需要紧绷起来,距离兽潮来临还不到两月,必须在此之前组织好一场人嘴鼠反围剿战,夜长梦多,这样另类的变数要更早的消除掉。
今夜,对大部分人来说注定无眠。
赵善仁从第一道山麓到部落的路程,今天就反复走了三遍,大悲大喜后,这副肥胖的身体也开始发出不支的信号。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痛苦,做好了晚饭,并且没打一丝折扣。
对他来说,如果那几件仅能做好的事情都不去做,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把饭菜分成四份,进到百里启明的帐里时,两个人连打呼噜带放屁的熟睡的打雷都叫不起,赵善仁嗅着咖啡的浓香,羡慕的看了眼咖啡杯,把两人份的晚饭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账内。
赵善仁走出启明百里的营帐,看向天空,雪花黏在星星上,落在地上,每夜仰望星空,他都会有一瞬间从内而外的安静。这片星空来自于火星。赵善仁走回帐内,又把送到首领大帐的两人份晚餐达成,每送出一份他都会回到自己的帐内拿出下一份,这样饭菜就不会被冷空气弄凉了。
送到首领大帐的时候,克丽尔丝正在和小蝴蝶打闹,赵善仁咳咳了两声,把饭菜从背包中取出。
“小蝴蝶,克丽尔丝,吃饭了。”
“小蝴蝶不要闹啦,快吃饭吧。”克丽尔丝把小蝴蝶抱起,走到赵善仁面前,“今天这么累你还做好饭菜了?我们想的是吃两个果子就好了。”
“分内的事,”赵善仁说话间,小蝴蝶从克丽尔丝的怀中跳出来,打开饭盒,动了动好看的小鼻子,“好香呀。胖胖哥哥,你做的东西差一点就可以比得上妈妈了哦。”
赵善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顶,觉得怎么累怎么苦,能让大家开心就都值得了,“小蝴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点蔬菜,这都是一直冷藏在天狼号里的有机蔬菜,很营养的。”
“嗯!”小蝴蝶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善仁想抬起手摸摸小蝴蝶的头,仅仅是动了动手指就放弃了,他下意识的把手在裤线上搓了搓,“那我走了,有什么不合口的就去找我说。小蝴蝶,你要是都吃干净的话,还可以去找我给你做甜点。”
“好~”
“那我先走了。”赵善仁走出。
克丽尔丝若有所思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长舒口气,每次和小蝴蝶在一起的时候,赵善仁都不敢靠的太近,或者是离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敢靠的太近。还记得第一次和小蝴蝶见面的时候,自己屎和尿和在一起弄的裤子里,还被张贲吓得够呛。那副样子,一定被小蝴蝶所看不起吧。
不止是小蝴蝶,天狼号的每一个人中,赵善仁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矮一截,虽然是一群郁郁不得志的人,可每一个都是天子骄子。百里时常打趣说自己是普通人,可真正的普通人只有赵善仁一个。
在地球时坑蒙拐骗,只要能活下去,无所不用之其极,子女为年迈的母亲治病的钱,街边以小摊养活一家的男人的钱,以拾取废品为生的老人的钱。不管这钱多着急多肮脏,赵善仁为了生存早已对这些麻木。这前半段的狗屁人生里,淌过一道粪坑,又摔进了另一道更大的粪坑。
赵善仁回到账内,周家志正在利用大叔给他的文字转声装置听书,赵善仁拿起最后一份要送到王闯张贲账内的饭菜。
“这是最后一份了?”周家志按下装置上的暂停键。
“嗯,你饿了?我们的那份就在锅里。你先吃吧。”赵善仁拉紧书包的拉链,不让一丝凉风透进去。
“饿了,你快去快回吧,我们一起吃。”周家志继续听书。
穿过猛兽饲养区,赵善仁总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即使这些兽都被囚禁在了首领在地下挖开的地牢,赵善仁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暴虐的灵魂。这份原始野蛮的力量,让人萌生一种对图腾顶礼膜拜的冲动。
“张叔?”张贲正在帐前透气,赵善仁加快步伐过去打了个招呼。走近后感觉到张贲鼻子里喷出的气都带着火,“张叔,你又和闯哥吵架了?”
这几天都是如此,每次来到这里气氛都是如此压抑,这两个最默契的搭档有太多不默契的地方。
“赵善仁,你说队长,又做出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知不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在担心他。明明想变好,嘴上还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作态。哎,我真不适合和这个年龄段的人打交道,说两句话就能给我气炸了!”
张贲就站在帐前,虽说王闯现在年事已高,可这么大的声音,这每一个字都传进了王闯的耳朵里。张贲张嘴还要抱怨些什么,赵善仁忙阻止,指了指账内示意张贲降低音量。张贲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这个年龄段,这句话怎么说都太过分了。”很难想象从赵善仁肥胖的身体里能发出这么轻的声音,“你先到那边冷静下吧。饭菜我放进账内了。”
张贲沉默的点点头。
“闯哥。”赵善仁理了理书包带,走进了账内,扑面而来一阵死气,真就是那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王闯没有出声。赵善仁见状暗道,张贲说的那些话果然一字不落的都听进王闯的耳朵里了。
“吃饭吗?”
赵善仁没想到,自己拿上前的饭菜被王闯一把拨翻,“我不吃,反正你们都嫌我是累赘!那就不要管我了!”
赵善仁愣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有见过王闯对身边的人发这么大的火。
以前的王闯和现在的王闯是一个人吗?
如此想着,赵善仁蹲下身把打翻在地上的饭菜清理好,满心愤怒,自己辛苦为他做的饭,就被他这么任性的打翻在地。
帐内静的死气沉沉。
“哎...”一声长叹从王闯口中吐出,听着这声音,赵善仁愕然,想通了些什么,随之释然,原来没有一个人真正考虑过这个人的感受啊。
“我再去拿一份。”赵善仁走出营帐。
营帐里没有钻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