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回到大帐,孙坚正和朱治、韩当、孙贲诸将在商议谋划军机,孙策连忙上前,说:“拜见父亲。”
“哦,你回来了,起来吧,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孙坚转过身来,面对这孙策问道,“可曾碰到黄叙。”
“父亲,宛城市集果然不愧天下五大商都之一,不但牛羊成群,货物如山,就连从事货殖的商贾都像江中之鲫一样多。这次直接封锁各处坊市,收获极多。而且不出父亲所料,我刚在市集征收钱粮不久,那黄叙就带着数百军户赶到,只是面对我们数千身经百战的江东兵,他也不敢造次。”
孙坚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他造次,他可有什么动作?面色如何?”
孙策顿时一愣,“呃……这个,我倒没怎么注意,父亲,你为何如此重视这个黄叙?还要孩儿故意去激怒他?”
孙坚闻言也不答话,他又回头对几个心腹将领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小心了?”
朱治想了想,说道:“是有一点,这么一个出身军户的小儿,将军似乎太抬举他了。”
左右韩当、孙贲也是一齐点头。
孙坚反问道:“那你们觉得我看人是否一向准确,昔日对西凉用兵时,董卓一进大帐,虽然英武不凡,但我就已经看出此人胆大妄为,有不臣之心,而且他又善于收买人心,豢养死士,久必为患,所以我借他屡犯军纪,进言张温将军斩之,怎奈张温将军看重他的勇武和军马,以至于养虎为患。”
大家一齐点头,要说孙坚看人的眼力,谁也没得说,自江东起兵以来,讨会稽、扫黄巾、征西凉、战长沙,哪一次不是孙坚运筹帷幄,决胜于阵前。自长沙起兵,过荆州、南阳,杀刺史、诛太守看似兵行险着,却又一战功成,聚得数万精兵,进兵洛阳,天下震动。
“黄叙如果为祸,必胜董卓远矣。”孙坚接着说:“他亲近袁术,谋略过人,这还不算什么,你们可知道近来流传颇广的“劝学诗”是何人所作?”
韩当、孙贲等将对文学那是一知半解,连劝学诗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管是谁写的,当然一齐摇头。
孙坚当即吟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孙策毕竟经常和黄猗等名士在一起厮混过一段时间,听了这些浅显的诗句不由动容,“这就是劝学诗么?果然写得极好,虽然初读感觉简单,可是细细想来偏偏又感觉文采斐然,回味无穷,令人倾倒。这到底是谁写的?孩儿心向往之。”
哈哈哈……孙坚放声大笑,说道:“吾儿虽不甚喜欢读书,却见识不凡,不错,如果诗句分上中下九品,这首诗当评上上佳品。写这首诗的人,就是黄叙!”
啊,孙策大惊,不敢相信。
“就凭这首诗,黄叙交接名士,又与南阳名门尹氏结为姻亲。孙策,你口口声声说的卑贱军户,如今可是远近皆知的名士‘南阳幼虎’。孙策,你以后可要好好重视学问之道,多亲近有真才实学的人。”
孙坚回顾众将,问道:“这么一个既有人望,又有军权,更兼备文治和勇武的人,你们认为他会屈居于无能之辈下面?”
孙贲听了,一咬牙道:“既然这个黄叙这么厉害,那明日找个机会,我们把他除掉就是了。”
孙坚沉吟不语,手指在桌案上轻叩,良久才叹息一声说:“看黄叙疏通商路,安置流民,真有桑弘羊之才,某实在不忍心害之。只是黄忠看我,眼中多有莫名恨意,实在令人费解。”
孙策问道:“既然想笼络于他,那父亲还要我故意先去商市扰乱。”
“嗯,我是要观察他的反应,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先让他处于泥潭之中,我再施恩救之。若得一个黄叙,胜南阳百万民众矣。”
哦,众将这才恍然大悟。
黄叙在坊市一直忙到太阳下山,这才终于把各处坊市的商人极其家仆编组完毕,共有六千多人,只是钱粮竟然被孙策已经搜去大半,余存下来的只有百万钱十万石粮食。
因为嫌那些刀笔吏书写文字又繁琐又慢,黄叙一直是亲自在那里登记。所以这一停下来,就觉得手腕、肩肘都是一阵酸疼,不由的自己给自己捏了捏,揉了揉。看着自己记载的账册苦笑起来。
黄叙这本账册纪录的清晰明了,字迹也很清楚,可是在别人看来,那就简直是天书了,因为其中无数后世的行书、简体,还有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所以才之用一个下午就把这么巨量的工作完成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后面更加繁琐细致的具体事宜,也要黄叙亲自安排才行,因为当世没有一个旁人能看懂这本账册!
这等于是黄叙自己把自己钉死在这里了。
可是现在江东猛虎孙坚虎视眈眈,黄叙哪里敢掉以轻心,所以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要是现在有个王佐之才帮我多好啊,我就可以专心和孙坚周旋了。嗯,旁边的颍川多名士,南阳这里也不少,荆襄更是人才众多,我以后一定要多找一些人才来帮助自己,要不然事必躬亲,我再有精力,也扛不住啊。
眼下对付孙坚,还是要以忍让为主。如果真的闹到二虎相争的地步,那伤的一定是我。
黄叙从坊市回到家中,又连忙和黄忠商量起来,黄忠想了想,说道:“我看尹功曹似乎真心想与我们结亲,既然是姻亲,你何不去和他商量一下?”
黄叙嘴角一撇,心道:好嘛,你这才看出来尹功曹是真心的啊,真够迟钝的啊。不过老爸说得也有道理,虽然因为年纪尚小,俩家迎亲不可能这么早,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黄叙对这个老狐狸的感观也是不错的。
灵光一闪,黄叙忽然心生一计,对了,看来想要稳住孙坚,也只有和这个老狐狸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