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咸不敢声张,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已经是天蒙蒙亮了。后半夜都是在挨寒受冻,找寻路径,又一夜没有合眼,更是脸色苍白,两眼通红。本来他体质就弱,动不动就得病,死得也早,如今风寒加气急竟然一下病来如山倒,额头上就像火烫一样。
尹功曹一看,和何种商量了一下,就让他自家姑母何氏去照顾他。
只是如今何咸得脱囹圄,请托的朋友总要致谢的。何氏在宛城却没有府宅,这也是有原因的。
何氏本是宛人,只是何进出身屠户,先丧母,其父何真再娶,生有一子二女,后来,何真也去世了,何进养育一家五口人。后来妹妹选入宫中立为贵妃,生下皇子刘辩,何进一家才开始兴旺发达,拜为郎中,随后迁虎贲中郎将,任颍川太守,直到180年,何贵人被立为皇后,才拜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黄巾起义时进大将军位,总镇京师,加封慎侯。
在朝堂后宫立储之争上,总有人指何进本事屠户走贩,腌臜小人,靠了妹妹的关系才侥幸起家。不是高门士族,何氏生的刘辩怎么能立为太子?
所以何进“翻出”家谱,何氏出自姬姓。周武王之子封于韩,灭国。其后裔韩武子仕晋,封于韩原,以地为氏,后有玄孙韩厥,雄才中兴,终历五朝,公忠体国。最后韩氏子孙同赵氏、魏氏三家分晋,以家为国。其实是得到韩厥的遗泽。
何氏、韩氏本来就是一姓,何进追韩厥为先祖,干脆举家从宛城迁往北边雉县外(大约现在留山河和鸭河口水库交汇处),在和西、和东一大块良田数千顷之地,重立宗祠,遥祭韩厥为何氏第一代先祖。所以何进虽然贵为大将军、慎侯,可是时间关系,宗族实力比南阳那些大族,还是太弱。对南阳郡的影响力,还是要借助尹氏、王氏和刘氏等。
既然请客谢礼是必须的,何种和尹功曹一商量,就在何咸的姑父家办吧。
正好尹氏原本就在南阳久任功曹,人脉善广,加上这几天传出和南阳最大的军阀从事中郎黄忠结为姻亲,正式攀上了左将军袁术这条线,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尹氏宗族现在南阳的地位如日中天,在尹氏家办谢礼,正好方便。
不说尹功曹、何种准备大摆筵宴,好好感谢南阳各界的朋友。
却说何咸这一病就是好几天,他姑母何氏非常喜欢这个侄儿(或许还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原因),如今见他病容憔悴,非常担心,经常探视。哪知一天竟然听到何咸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是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凑近了仔细听时才发觉是自己的女儿尹笙的名字。
何氏大惊,难道自己的女儿和何咸竟然有了私情?这可了不得,早两天夫君还告知已经将笙儿许给了那个黄叙啊,怎么办?那个军户,粗鲁下贱,血手屠杀了何氏家丁一百多人,真是让何氏恨得咬牙切齿,而且比人才、相貌、学识,就是整个大汉,有几个人能比得了自己的亲侄儿何咸何阳瑜呢?是人怎么能没有喜好,怎么能不偏心呢?何氏就是偏心自己的侄儿。看他那个愁容满面,缠绵病榻的样子就是怜惜。
于是何氏把女儿的贴身丫头浣纱叫来好好盘问。
浣纱哪里隐瞒得住,她倒豆子一般都说了,怎么月下相会,只是这个浣纱,隐隐也有一点小心思,把尹笙的心思那么稍微地放大了一点点,说得好像何咸、尹笙两个人一见钟情,生死不渝的样子。
何氏顿时面色凝重。想当初哥哥和她商量两家的婚事她是极力赞成的,不论家世地位、人才相貌,都是天作之合,连尹功曹其实也是点过头的。所以才有何种带何咸过来说亲一事,这些何氏都是知道的,也认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平时还有当尹笙、浣纱的面夸赞过自己的侄儿。哪里知道一转眼,尹功曹竟然就变卦了,把女儿许给那个卑贱军户。
何氏自己的女儿,那也是心疼的,再加上随了何氏的基因,出落的天姿国色,就是选进宫去,说不得也是要当皇后的,怎么能便宜那个破落军户。兵再多有什么用?顶多三十年,他老爷子一过世,到时候那些士卒,谁还认他们黄家。夫君一向精明,怎么就这么糊涂了?
好在夫君还没有和女儿说这件事,也没有三媒六聘,如今侄儿和女儿两情相悦,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何氏念头一转,打算好好和尹功曹说说这件事,和慎侯何氏结亲,那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如今因为自己这个姑母才能近水楼台先得到何咸这个如意郞婿,这件事情可不能犯了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尹功曹哪里知道自己的婆娘还在谋划这种事情,他这几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到哪别人都是恬着笑脸一个劲地打招呼,尹功曹就知道自己一招棋又走对了,身份日重啊!何种又托他继续向黄叙解说,彻底化解这段仇怨,于是尹功曹再次让下人去请黄叙。
哪知去了几波奴仆,官邸、军营都没有找到,后来终于有人说在布市找到了,这才把黄叙请来。
这次尹功曹单独会面黄叙,直接就把黄叙叫道了后院“个园”,这里栽种有尹功曹特别喜欢的竹子,所以连园子的名称也特意叫了竹字的一半。
看到黄叙还是像以前一样,穿的是掾属官服,扎的紧身硬马,走路如风,见到人都是忠厚有礼,一看到尹功曹,更是立刻下拜道:“小婿黄叙,拜见岳父大人。”
“哈哈哈……昭宣,找你还真是困难,我都派出去十几波仆人,才终于将你找到。”
黄叙讶然,“没有啊,我很规律的,五更起来练习武艺、书法,之后往官邸拜见黄猗太守,如果无事的话,就在布市瞎晃荡。”
尹功曹一皱眉,佯怒责备道:“诶!如今你就要成家立业了,要注意我们士族的身份,虽然我知道你有桑弘羊的才能,可也不要和那些游商走贩多过接触。像他们那种人,只要安排一个管事的人接待,一个月亲自和他们会面一两次,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他们一样会尽全力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