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
是夜,弦月如钩。有风来仪,送青云上梭,螟虫尽寂。
侯三在胡同里三转两转,终于无路可走。天气虽还略有燥热却已不足让人静不下心休息了,但此刻他整个人被冷汗湿透了衣衫。
“不知是哪路朋友?还请出来一见,天黑邪乎多,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莫要吓坏了我。”侯三站定身子抬手冲黑暗处拱拱手。
“哼……”一声冷哼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传过来,侯三冷汗淌得更多了,暗藏着黑针的手开始哆嗦。不妙!没有办法根据声音定位……来人是个高手,更是个老油条子,四面八方定然被埋好了网,想跑都没得想……
侯三惊恐的不知所措,正当他要开口稳住来人时,隐藏在黑暗里的来人先一步说话了。
“你堂堂一个道士还会怕邪乎事?笑话!小把戏收起来吧,别白费事了。”
声音又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侯三心里咯噔的一下,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走投无路的他露出狰狞的面目,嘴角向上危险的抽搐两下。
“道友,我早已不问江湖事多年,自问没有仇家,不欠外债,还请莫要打扰我的生活,否则,鱼死网破!”
“我只问你一件事……”来人冷冷地不屑一顾。
“什……”侯三警惕的眼珠一转,刚要说话,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青衣老者。侯三大惊失色,手上下意识的要动却被老者一把掐住脖子。身上的力气瞬间被吸走了般,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心脏却还咚咚的急速跳动着,震惊在老者出现在面前的那一瞬间里。
时当有风吹来,分云拨月。借着微弱的月光侯三拼命地看清了老者的面容——正是白天刚见过面的王老头!
“你……你……”侯三憋的脸色铁青,想挤出话来却喘不匀气。
“我问你!”王老头冷冷地说。
“我师兄是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侯三试图挣扎的心安静了。他仔细的盯着王老头,微张着嘴,脸上有迷惑,还有惊异,一直愣愣的看着王老头,也忘记了喘气。
王老头松了手,侯三身子软软的跪在地上。空气一股脑的灌进肺里呛得他连连咳簌。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是……”他低着头费力的问一句。
“……清阳子。”王老头负手而立,缓慢坚定的脱口而出。
“咳,师……师叔……”侯三喃喃道,缓缓埋下头。
“我……我……”
“呜呜呜……”
王老头正等着侯三说下文呢,谁成想他埋头哭起来了。
侯三可算逮住发泄口了,刚刚的紧张一松懈,这些年来满心的委屈滚滚而来,继而眼泪和情绪压抑不住,嚎啕大哭。
“啊啊啊……我的师叔啊!呜啊啊,我找了你十年啊,十年啊!可找着你了……呜呜……”
王老头紧皱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侯三,寻思要不要说点什么。
“死人啦!大半夜的嚎什么丧啊,他妈不睡觉啊!你个神经病……”
刚要开口的王老头被一阵骂给拦下了。
“嚎什么嚎!死一边哭去,别打扰老娘睡觉……”
王老头眼睛一瞥,看到胡同一边的房子的后窗户上,此时正有一位更年期老妹子骂大街呢。
“说你呢老孙子!看什……”话还没说完,再眨眼便不见了王老头和正跪在地上哭的侯三俩人……哭声也没了……
骂声戛然而止。
更年期老妹子转过身麻溜的钻进被窝盖住脑袋浑身如筛糠似的哆嗦起来。
“鬼……鬼……”
佛堂。
侯三恭恭敬敬的对着太上老君的神像上香,随后自神龛的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捧出来递给王老头。随后又在老君的端座底下摸出一把古旧的小钥匙。
“师叔,这是师父临终前让我交给你的。”
王老头轻轻接过来。
“我把师父埋在道观后面的菜地里……这些年来一直打听您的消息……但就是没有……”说到这里,侯三的眼圈又红了。
王老头痛苦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唉!”
“三儿,你师父到底经历了什么?”
王老头拧着眉头,眼里也多了泪光。
“师叔,我也不知道。”侯三抹抹眼,把事情娓娓道来。
“师父遇害的前一天,他悄悄地找我们师兄弟说过话,大师兄和二师兄我不知道师父给他俩说了什么,师父只是遣我出门一趟,去三十里铺的赵家村的村长赵大宝家送点贺礼,他儿子结婚,让我不着急吃顿好饭再回来,临走给我一封信说是要亲自送到赵大宝手上。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临近中午走到赵大宝家,赵大宝看了信后挺热情的招呼我坐上席,席间喝的有些多,当天没走在村长家住下了,第二天天没亮赵大宝就把我叫醒,让我赶紧启程回道观看我师父,我这才知道师父给赵大宝的信里让他刻意留我住一晚,拖延得越晚越好。赵大宝和我师父十多年的好朋友,深知我师父为人,事后越想越不对劲,紧催我回去。我蹬上村长家的车子紧赶慢赶的回到观里的时候师父已经倒在血里快不行了。临走前师父让我把神龛里的神像打碎,拿出这个小木盒,还有一封信,说他有个云游四方的清阳子师弟,让我一定找到您把这东西交给您。”
王老头听着侯三前前后后的叙述,沉默着。拿着小木盒的手陡然下沉了一下,好似有万般沉重。
“师兄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师父到后来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断断续续的说出几个字。”
“师兄说了什么?”
“缘,天,小心,无名经,邪。”侯三说。
王老头深深地疑惑,只言片语很难推断师兄临终前说的意思。
“你受苦了……”王老头轻叹一声,转过头对侯三说。
“师叔,咋办!”侯三终于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无助的像个孩子对王老头求助着。
王老头忍着眼泪一巴掌拍在侯三肩膀上。
“这么大的人了,一把年纪还跟个孩子一样。哭什么?不许哭!”
侯三用袖子使劲擦眼睛。
“你大师兄和二师兄呢?”王老头问。
“不知道,打那以后从来没见过他们,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总觉得师父得死跟他们有联系!”
王老头不说话,眼睛里同样散发着怀疑的光芒。
“师叔,你快看看师父给你留了什么东西,或许跟师父得死有关。”
王老头眉毛挑了挑。“这么些年来你没看过吗?”
“没有。”侯三摇摇脑袋,“师父说让我保护好它给你,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的藏着,没看过。”
王老头心里暗自点头,三儿这小子人品没得说,有古人的好品德,师兄当真没把东西托付错人。
王老头把东西放在案子上,刚要打开却被侯三一把摁住。他转身出门把大门顶上,挨个里探查了一遍确定没事了这才回来对王老头点点头。
王老头这才动手打开。
钥匙转动间只听得“卡啦”一声脆响,王老头一撤手,下一秒,俩人目瞪口呆的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