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年前的时候,信行已经充分的领教了美浓的秋季。
那是一种和尾张特有的,带有咸味的空气不同,蕴含着独特的泥土清香的味道。
纵然作为外地人无法充分体会到这里所蕴含的东西,然而仅仅是单纯的用鼻子去闻一闻,就能充分感受到土地当中蕴含着的,能够孕育生命的气息。
可惜,我如今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可是和孕育生命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呢。
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纵然明白这样的事情可能会让所谓的“幸福感”再一次的远离自己,然而也顾不上许多了。
身在古渡城的最后几天,本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去探望母亲,谁知道这一位又到了临产的时候,也只能在送上礼物以后,悻悻作罢。
如果记忆没有欺骗自己的话,出生的这一位孩子,应该是会拥有自己独特际遇的,苦命的女子吧。
回到那古野之后的情况,也有一点点超乎自己的预料。
本来并没有觉得元服仪式能够带给自己多大的影响——毕竟除了“勘十郎”的通称以外,也只是加上了“信行”这一个名讳的程度,然而以前小伙伴们所展现的态度,已经渐渐显得微妙起来。
用平手政秀的话来说,所谓武家的元服礼,象征的就是一个孩子正式成为武士的整个过程。
既然完成了元服仪式,很多东西自然要按照这个时代所特有的,形形色色的传统来进行安排。
首先是自己“与力”的身份。
虽然需要服从信长的调遣,然而本质上仍然是弹正忠家的一门众。
说白了,自己和老哥的关系,单纯的从人事角度来看,仅仅是“上下级”或者说“正副职”这样的程度罢了。
自吉良大滨一战以后,所谓的“那古野四人众”似乎已经不能影响信长的决策。
可以说,如果信秀当真要通过信行来监视信长的一举一动。不管是信长还是信行都无法表示拒绝。
好在自己仍然有解决的办法——大概这也是平手政秀当年一定要想办法给自己定下婚约的原因。
尊师重道的精神,在这个列岛也是通用的。
作为那古野这边年纪最大的重臣还有几乎所有人的老师,平手政秀的受尊敬程度,说不定还在信长以上。
只要借着这位“准义父”的颜面再加上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化解小伙伴们的疑虑,可以说非常轻松。
至于领民那边,多亏了自己曾经推广的“稻田养鱼”还有“虾蟹繁殖”,又加上硝石的贸易,实实在在的收入增加可以说已经确保了勘十郎信行这个名字,在那古野的领民当中享有的声望。
阿仲一家对待工作的态度,称得上是兢兢业业。而且也并没有刻意的隐瞒信行作为首倡之人的功绩。
剩下的,就是老哥本人对自己的态度了。
“就那六十个人,真的足够了吗?如果按照你曾经预料到的情况,本阵所遭遇到的情况可不会很乐观哦!”
似乎是多虑了也说不定,在听到自己在这一次美浓征伐当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后,信长表现出的态度,不管从什么方向来看,都是真心实意的考虑着如何解决问题。
至少按照目前的状况,信长看起来仍然是自己的那个风风火火的老哥——而且并没有因为如今信行这种尴尬的身份而显现出任何疏离的倾向。
这样的态度,对于目前的信行来说,已经可以被称作“莫大的支持”。
至于那古野日常的评定会,按照自己如今的情况肯定无法参加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哥你那样拥有着天生的指挥资质——至少我肯定不行啦。”
刻意的不去揣测话语当中可能潜藏着的东西,冷静的就事论事。
和预想的完全一样,纵然并不明显,信长的脸上那仅剩的僵硬线条也消失了。
这本来就是兄弟二人都完全明白的事情。
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不动声色当中,完全打消自家老哥心中那仅剩的一点不愉快。
“——这还有什么行不行的问题吗!你可是那家伙名义上的副将哎!”
信长哈哈大笑着,不住拍打着信行的肩膀。
可以看出,确实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笑容。
“老哥你就别打趣了,如今本家的影响力还有动员的军势,可完全不能和三年前相比呢。”
并不是故意的要摆出讨好的姿态,仅仅是简单的说出对应的事实。
“这恐怕也是老哥和信广兄长都不能参与这次征伐的其中一个真正原因——声望大损的继承人肯定没有办法让家臣们信服。父亲大人应该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在坦率的说出这次出阵可能遭遇的情况以后,信长的态度也逐渐严肃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次美浓征伐的目的也不完全和三年前一样——所以在如今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完全没有出阵经历的,像我这样的小家伙作为父亲的副手更好一点呢。”
尝试着用开玩笑的手段蒙混过去。
“哼,你可不是完全没有出阵经历的人!”
大概是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信长的脸上露出了不太明显的笑意。
“既然你说这次出阵不需要额外的人手,那也就罢了;至于一些‘额外’的东西,我会另外安排人送过去——不要拒绝。”
……
……
……
等等,我是不是睡着了?
屁股下方传来温暖的触感,应该还是在马背上,而且前进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这么说的话——
睁开眼睛,眼前是似笑非笑的佐久间信盛。
“‘信行大人还真是有大将风度,初阵的路上居然睡着了’——在下需要在回古渡的时候对主公这么说吗?”
信行感到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烧。
为了保证更好的适应战阵——或者说不拖后腿,他这一组的目付可是信秀亲自指定,由佐久间信盛来担当的。
“……请务必不要这么做。”
身下的坐骑,不耐烦的打了一个响鼻。
说起来,似乎以前也曾经有过如此的经历呢。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从回忆当中,挣脱出来,回到身为“武士”的状态。
“刚才通过了加纳口,前方就是井之口了——您最好稍微洗下脸,朝仓的军势可是预定要在这里和我方汇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