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里面,兄长——或者说织田信长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当中,最为器重的将领是谁?
正确的答案就是现在正在朝着墨俣的砦门冲锋的这一位。
森三左卫门,或者说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可能更加被世人所熟知——森可成。
几乎参与了织田信长从统一尾张到征伐浅井·朝仓为止的所有战役,然后在南近江的一次断后当中壮烈牺牲。
可以说,如果在三十年后森可成仍然在世的话,他的领地和知行,绝不会小于当时的柴田胜家。
便是这样一位让人惋惜的武士。
然而现在的这个人,是作为斋藤一方的大将出战的——还讨取了自己父亲左右手之一的信康叔父。
如果不能将他现在冲锋的脚步停下来,打击到斋藤势士气的话,恐怕目前信秀那边好不容易聚集到的备队都会崩溃——那将是一场会马上兑现的灾难。
勘十郎可没有在如今这个年龄就辅佐老哥以那古野一地之力问鼎尾张的自信心。
“我尾张一方,竟无人可以阻止这个武士吗?只要让他和父亲的本队脱离接触就好!”
他再一次的,焦急的问向自己的兄长。当然还有一旁的平手政秀。
“若在平时,柴田权六郎自然可以和森三左卫门一战,只不过如今的他应该正在主公那边组织残存的军势,不会有这样的余裕。”
吉法师皱着眉。
“青山内藤两位大人也不行。他们的武艺并不是出类拔萃的水平,只能保证备队的指挥。”
平手政秀也有点烦躁,然而身为文化人的素养让他仍然能够保持一种淡然的神态——倒是和一脸纠结的吉法师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默契,大家都下意识的回避了,在不久以前还对自己兄弟“一番枪”功绩洋洋得意的某个人。
“不需要做到太多的事情,只要用办法把他击退或者吓退就可以了。就算是这样也很困难吗?”
勘十郎稍稍有点不耐烦,但是随即意识到了这行为的失礼之处,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除非是有一名弓术高手在我方,然后想办法射击这名武士的马——应该可以让这个人暂时离开战场。”
不过单纯让他离开战场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后续的足轻仍然可以紧追上来形成有效的打击——平手政秀本来是准备这么说的。
“只要能让这个森三左卫门和他所属的备队和本队隔断,我倒是有个笨办法能让父亲大人的备队撤回来。兄长,平手爷,且听我说——”
他把吉法师和平手政秀都叫了过来,悄声说道。
“如此这般……如何?”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这样的好东西要提前暴露了呢。”
吉法师不高兴的嘀咕了一下,勘十郎装作没有听到。
“……请内藤大人过来!”
……
……
……
“切,还真是穷追不舍啊!”
拿着信秀旗印殿后的信光,红着眼睛盯着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后方耀武扬威的年轻武士。
若不是总大将此时昏迷不醒,他真想带上目前在前方保护兄长的马廻众,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个年轻的家伙什么才是尾张武士的勇猛。
然而在信秀不能履行职务的现在,他是不可能与这个武士正面打起来的——因为信光身负的责任不能冒全军彻底崩溃的险。
如果信秀的旗印在这里倒下,后果也和信秀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区别。
“派出敢死队怎么样?”
他在心底如此想着,随后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一思路。
敢死队全凭士气而战,而那名武士绝不是武艺平平之人——如果敢死队的首领很轻易的被这个年轻武士杀死,后果只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加可怕。
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转过头去,看到前方的本阵军势已经开始进入似乎是临时扩建的竹木栅——因为信光清楚的记得在他上次路过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小的砦子在现在这个竹木栅栏内部的位置。
而且说这是单纯的防护物也不太对:它足有接近两间高,栅栏上部还有斜着顶上去的竹枪,甚至还包括着配套的两个箭橹,属于兄长的“木瓜纹”靠旗就在上面迎风舒展着;从后方传来的熟悉的嘈杂声也表示这里的备队并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而是在栅栏后对可能出现的局面严阵以待。
不愧是平手老爷子,看样子已经给自己这边的军势准备好了退路。
然而目前那名自称“森三左卫门”的武将,显然没有放过信秀本队的打算——他似乎想要趁着本队撤入砦门的时候,混杂在败兵当中掩杀进去。
如果有这样一名勇士带着自己的备队攻进墨俣的话,就算平手老爷子是传说中明国那个诸葛孔明再世,恐怕也没有办法挽救那可怕的命运——尾张的军势会从目前的溃逃变成崩溃,到那个时候弹正忠家的存续也需要取决于上天的意志了。
——似乎,没有办法了呢。
信光暗暗给身边最后的几名马廻传达了命令。他们似乎也觉悟到了目前的情况,一个接着一个的向信光点头致意。
——好在我和兄长的相貌有八到九分的相似,暂时瞒混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到十个人就这样把各自坐骑的辔头斜拉过来,准备迎来他们认为是自己必将前往的结末。
信光的手中,仍旧紧紧持着信秀的旗指物。
“织田备后守信秀,在此!想要取我首级之人,上前来吧!”
他带着几分释然的,看向不远处的那名年轻武士。
如果自己代替兄长战死在这里,那么织田弹正忠家的未来还有希望:纵然缺少了信康兄长的辅佐,凭借兄长的能力,依然能够保证在尾张拥有充足的力量。
这便足够了,至于后面可能发生的什么,就不是自己能够介入的东西了。
似乎是自己的喊声达到了效果,正前方的年轻武士停了下来,就这样和信光缓缓的对视。
“织田备州大人,浓州金山森三左卫门可成,在此参上。”
他缓缓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枪,似乎在准备着马上开始的冲锋——
然后被似乎是来自墨俣的一阵羽箭打了一个手忙脚乱。
众所周知,日之本的弓箭除了需要用特殊技艺制作的那几种以外,绝大多数的羽箭甚至无法穿透竹制的铠甲。
所以年轻武士的手忙脚乱,也仅仅是手忙脚乱而已了。
“……贵方的军势,似乎也不过如此——”
“——砰轰!”
一阵好似闷雷的声音突然在年轻武士的背后不远处响起来,打断了他正在进行的自我介绍。
紧接而来的,似乎是森家备队当中足轻的惨叫声还有组头们的呵斥声。
“发生了什么?”
“大人,这个森家的备队,好像发生了规模不小的混乱!”
信光并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导致了目前这种局面,不过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可以体面撤退的时机。
“我们走!”
虽然有了战死在这里的觉悟——不过能让自己体面地脱离战场,也是可以接受的呢。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森三左卫门的备队发生了混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