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抬头看了眼太阳方位,已经微偏,又瞅了一眼许静川,老婆子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该回来了,难道真的出事了?若是如此,以老婆子的心性会不会将那小女娃娃放在井口?
老先生想到那口井,不自禁的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想当年那口井是何等的壮观,有几人见之不骇然失色?可如今…啧啧,老先生很惋惜的咂砸双唇。
许静川睁开眼睛,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塞,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种让他莫名的心塞感才逐渐减轻。
“感觉如何?”老先生手持拄拐问道。
许静川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咧嘴笑了笑,整齐的皓齿格外的惹眼,说道:“棠溪,嘿嘿……”
老先生不由得多看了许静川两眼,神情古怪,“棠溪?”这个小崽子何时知晓天下第一铸剑村棠溪了?百年前棠溪出炉一柄三尺细剑,刚一问世青天白日竟然降下一道三丈粗的雷霆,直击那柄三尺细剑,不见细剑有任何人执掌,竟然主动与雷霆对夯,一剑一雷翻转九天。
唐虞帝君唐禹听闻此事,放下手中政务,亲率三十甲士奔赴三百里直达棠溪,只为一睹这罕见的剑霆异象,观后豪情万丈,痛饮九坛佳酿,让甲士研墨掌匾,亲自执笔一首词。
红稀小径,芳郊绿遍,高台树色观腾蛇,扶摇直上九千里,刺斩丈雷碎碎霆。
铸村棠溪,竹帘隔剑,炉香静竹游丝转,一场豪情饮春秋!
最后小篆落笔:当属天下第一村!
天下人为之震惊,帝君亲自执笔天下便多出一个第一村,岂能不震惊?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帝君笔下那首词的震撼。由景入物再入情,最后一句豪饮春秋,尤其尾笔那句当属天下第一村,瞧瞧,试问这天下谁能写出如此豪情万丈的词?
此词之后引无数文人墨客顶礼膜拜,甚至有人走兵仙释广如的道路,开辟独属道门,以文诗词赋入道。
要说以词入道的第一人,不得不提世人称之词仙,她却自称易安居士的李清照。
她听闻帝君亲自执笔封一村,不辞辛劳,辗转三千里来到棠溪只为一读帝君词,这一看便激发她另辟道门的想法。
李清照,唐虞第一奇女子,在唐虞,倾城绝世容颜有三,李清照当属其中之一。出身书香门第,自小熟读道经典藏,另辟道门对她不是难事。仅仅一年便以文词入道,十年修为已仙。十年后再次来到棠溪,当着天下人写出一词《如梦令·万帐穹庐人醉》。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骤时间传遍天下,世人叹服。
帝君相邀,却被婉拒,世人再次震服。
却说棠溪出炉的三尺细剑,斩碎粗三丈雷霆,斜插山顶引山石震裂,三十甲士率先涉足,取呈交至帝君手中。只见那柄三尺细剑全身雪白耀眼,隐隐有龙攀附其上,铸剑掌主一眼就看出此剑已经通神,亲自执锤铸造剑鞘,说来也怪,当剑鞘与剑身贴合,之前攀附的那条龙竟然印在了剑鞘上,从剑鞘尖至剑柄尾,一条银龙栩栩如生!
掌主双手奉呈,帝君执剑斜指苍天,仰天长笑,龙气席卷天下!
从此,这柄剑名为龙渊!
老先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棠溪…如何?”
见老先生听见棠溪二字竟然皱眉沉思,为何?许静川很不解,他说道:“我将我的灵宝取名为棠溪。”
“哦~”老先生这才舒展眉头,问道:“在哪本书看到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
从未踏足外界的许静川不可能知晓棠溪这个天下第一村,能想此名,也只有在书中寻找了,老先生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他刚听到棠溪表现出异样不足为奇。
许静川想了想,被老先生这么一提醒,那书的名字忽然有些模糊了,他摆摆手,说道:“猛地一想,却记不起了,等我回去找找。”
许静川不见师母的身影,有些诧异,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师母怎么不见其踪影呢?他问道:“老师,师母串门了?”
老先生道:“等一会儿吧,想必她应该来了。”
芝研的笑容可以说是迷倒世间百万男子不属夸张,只是这痴痴的笑容再美,也是缺少了一种神韵,实属憾也啊。
师母望着芝研的笑容,内心的不安愈发的强烈,她想起那位芝研被打上锁魂印时那怨毒的眼神,这让师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院中井口的位置,又转向芝研,良久,她才嘶哑的说道:“真的不想让你遭受那种如剜心肉的痛苦啊。”
师母清晰记得这口井被开启时的种种恐怖异象,那些印象甚至成了她口中的禁忌。
芝研吮吸指尖,时而笑时而呆,笑时眼如月牙,呆时,眼神茫然。看芝研如此,师母心中真不是滋味,该如何面对静川那孩子?
许静川的师母,名叫韩凝,西河城中人氏,年轻时被誉为西河三美,韩家的地位在西河也是独居一隅的存在,论底蕴不比赵家许家差,可她为什么会和老先生落身在西河名门贵家眼中毫不起眼的许家塘?这不得不说又是一桩往事了。
许静川久不见韩凝师母归来,他屁股在凳子上不安的扭动着,终于他按耐不住了,起身往家中奔去,老先生也紧跟着许静川的步伐。
推门而入,许静川见师母与芝研相对而坐,看芝研笑得如此开心,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师母,我与老师在家中等你多时,你们……为何在这坐着呀?”
师母苦笑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对,她转身正要开口,却见老先生脸色铁青的站在许静川的身后,韩凝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许静川看师母的动作很奇怪,又转头看向老师,见老师的表情第一次如此难看至极,又转头看向芝研,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若在往常,芝研看到许静川,不管周围是否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扑在他的怀中,就像个孩子一样,有时还会绕到许静川的身后,将他身上沾染的泥土掸掉。可今日……许静川蹲下身子,抓住芝研的手,很冰。
芝研手猛的一缩,神情无比害怕,就像看到了至凶至恶的煞人一般,不仅如此,她的身子还剧烈的颤抖。
“你怎么了?芝研怎么了!”
第一问的是芝研,第二问的是师母,早上走的时候芝研还为他端水擦眼,这太阳才刚刚擦西,芝研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其中的反差,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无法适应与接受。
“韩凝!”老先生脸上的褶子似乎又多了一道,他看了一眼许静川充满疑问与愤怒的眼神,那种想发泄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憋屈感,这让老先生打心里愧对那两人。
老先生放缓了语气,问道:“韩凝,你结了几层印?”
这是许静川第一次听老先生叫她韩凝,而且是吼出来的,以前她们相知相爱,语气慈祥,从未见过她们发生冲突,而今日却如此,可见韩凝所做出的事情是多么让老先生愤怒。
结了几层印?许静川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他心中只想得到刚才所问的答案,他现在不能靠近芝研,一旦靠近,芝研就表现出极为畏惧的动作与申请。
“六十七道。”韩凝低着头,像个受讯的孩子。
老先生右手拄拐猛地撞击地面,让韩凝身子抖了一下,她下意识看着眼前憋着怒气的老先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呀你!”这三个字能听出老先生是咬牙说出的,他看了眼许静川,说道:“你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你这样做一定伤了小娃娃的心了,他刚入道门,道心不稳,若是出了差错,你我怎么向那二人交代?”
韩凝轻声道:“我当时看她正要夺魂,也没顾及这么多,谁知道那天杀的竟然会留这一手。”
老先生沉默不语,他默默看着发抖的芝研和想要靠近她身边的许静川,无力道:“解开吧。”
韩凝苦笑,道:“我结了死结印,又用柳枝锁了一圈,你知道柳枝的修为。”
“你!”老先生指着韩凝,身子被气的颤抖,她颤声道:“解开,哪怕耗费寿元,绝不让那二人为之震怒!瞒天之象,或许能躲过一劫。”
韩凝眼噙着泪花看着老先生,老先生看她模样,心生不忍,然并没有什么安慰话语动作。
韩凝盘膝,心中骂自己一声,老先生拍了下她的肩头,韩凝忽然泪流满面了。心中默默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