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你乱了阵脚，
我乱了心跳。
1
这一夜，苏慕然睡得很不踏实，老是被一个又一个噩梦惊醒。他伸出手去，什么也没抓到，倒是摸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泪水？汗水？他已经不想去深究，梦里的场景会让他觉得更苦涩。
他拿过手机，才五点半！再也没有睡意，他干脆披衣下床，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外面黑黢黢的，只有偶尔驶过的车子晃着灯光。又过了一会儿，大概已经六点多了，外面又恢复了城市里应有的闹腾。洗漱的时候，他顺便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眼睛红肿着。就这样去上班一定会被同事调侃的！他心想。从冰箱拿出牛奶，用棉签敷了敷，好多了。
转身下楼，司机小王已经等在楼下了。
“苏总，今天气色好多了，大前天看你心情不好都没敢说话”，也许车里安静地有点可怕，小王开始没话找话说。苏慕然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他还是感觉全身没有力气，但已经两天没去公司了，公司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虽然有合伙人在打理，但自己老不去也说不过去。
刚出电梯就遇到了了合伙人谭光明，他用手指了指办公室，“慕然，有人找。”
“谁啊？”
“你自己进去就知道了。”谭光明冲他眨了眨眼。
来人是艾米，看到苏慕然走进来，她赶紧站起来，几天不见，苏慕然的憔悴让她有些心疼，但最终只是淡淡地一句“等你很久了，能耽误你一会儿吗？”
“有什么事吗？”艾米突然出现在公司里让苏慕然感到有些意外，但又迅速恢复了常态，“还没吃早餐吧，我知道公司楼下有一家不错的早餐店，一起去吃点吧。”
办公室外走总有人经过，还时不时有人驻足聆听，他们很很意外，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苏总的心里埋着一颗朱砂痣，谁都不敢提。他们以为今天见到本尊了。
“好吧，正好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呢。”
2
那家早餐店卖西餐也卖中餐，艾米点了两份包子，然后回过头来看苏慕然，苏慕然有些慌乱，仿佛被人察觉到了内心的秘密。他躲避着艾米的眼睛，“服务员，一根油条，一杯豆浆。”
“怎么，这么多年来，口味还是没有变嘛，苏总！”艾米并没有那么轻易绕过他。苏慕然只得尴尬地笑笑，用手指椅子“坐，艾米。”
“记得那个时候，你老是错买了两份包子，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傻子都会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吧！”艾米眼圈有些红了，“苏慕然，我一直都知道，你爱的是谁，但我不敢说出来，我怕一说出来，我连演戏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很自私对吗？可是，谁没自私过呢？你也一样，为了守护她，你居然将计就计，和我一起演戏。不过，我心甘情愿，哪怕是演戏。”终于对他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艾米有些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但她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2006年9月，她和梅妆成了同班同学，同桌，同宿舍，上下铺。小女生的友谊来的快，简单而纯洁，很快就形影不离了。
不同于她的活泼开朗，梅妆更加安静。但一次偶然地机会，她发现梅妆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很久，那种眼神她从未见过，不过她分辨得出，那种眼神绝对不是讨厌。她顺着梅妆的目光看到了苏慕然，那个阳光的男孩子，跟张子轩和文灏聊得起劲，正笑得一脸灿烂，她突然也开心起来，她的世界瞬间有了光。她喜欢在教室里打闹，和同学们相熟很快，苏慕然也总喜欢来她座位上和她聊天，不过眼神总会无意间看相梅妆，梅妆从来都是躲开他的视线，然后写作业。艾米有些失落，她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老是躲避一个男孩子的目光，说明她是喜欢他的。而苏慕然接近她也是为了梅妆吧。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患得患失，某天晚自习后，宿舍关灯很久了，艾米怎么也睡不着，便溜到梅妆的床上，两个小姐妹开始交换知心话。
“梅，你有喜欢的人吗？”艾米还是想确定一下。
“算是吧”，黑暗中梅妆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还是听到了不想听到的答案，她有些难受，但还是故作惊喜，“呀，怎么遇到的，给我讲讲吧！”
“高一军训那天太阳火辣辣地晒着，他在我对面男生队伍里踢正步，同手同脚，我当时只觉得好搞笑。军训结束那天，我走过操场，阳光下他正好穿了一件白衬衫，他将球投进篮板，自己对自己讲‘好球’，那个声音怕是我这辈子听的最好的声音了吧。”梅妆还讲了许多，艾米已经听不去了，她心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苏慕然，你怎么可以先遇到梅妆，怎么可以！”
“梅，那你会告诉他吗？”
“我想我把他放在心里就够了，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不是吗？”
梅妆的话让她觉得有点不安，但下一秒她说，“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就是苏慕然。”
两人盖着不同的被子，艾米还是明显感觉梅妆颤抖了一下。现在想到这里，艾米真想狠狠地打自己耳光。
第二天，她还是和梅妆一起上课，一起吃饭。苏慕然还是来找她聊天，还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梅妆。梅妆却是埋头学习，再没有看他们。
一连两个月，梅妆起得很早，晚上很晚才回宿舍，她似乎学习已经入魔了。苏慕然买来早餐的时候，艾米很开心，以为他终于明白她的心了。但后面那句话却让她有些难受，“多买了份，就给梅妆吧。”他的错买就像循环小数，每天都是都犯同样的错误。
后面的月考中，全班87名同学里，梅妆排行第四。艾米四十多名，她们的位置被调开了，梅妆依旧认真学习，班上追她的人很多，她总是冷冷地拒绝了。更有不怕死的张子轩，每天献“殷勤”，他相信精诚所至，总有一天可以追到女神。艾米还是天天想着如何追到苏慕然，她和苏慕然一起出现的次数多了，流言也多起来，苏慕然却没有理会，任流言蔓延开来，艾米成了苏慕然的“女朋友”。
“苏慕然，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喜欢的是她，可为什么还是让她误会我们是一对呢？”见苏慕然没有回应，艾米又敲了敲桌子。
“你知道的，就算我告诉了她又能改变什么呢？”就算我告诉了她，她喜欢的也不一定是我吧；更何况张子轩是我的哥们儿，我怎么可以；更何况，学业为重的高中时代，我不想她分心，不想她背上早恋的罪名。苏慕然的这些理由不能告诉艾米，“何况她又没爱过我。”
“都是傻子。”艾米愤愤地喝下一口粥。这两个人阿，我这个旁观者都明白，他们怎么不明白呢。哎，只是就算我告诉了他，他现在明白了又如何，徒增悲伤罢了。但是，这一切误会皆因我而起，我若不告诉他，我良心何在？艾米一时纠结。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面对面坐在一起早餐，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沉默，这种极其尴尬的沉默。
苏慕然吃着面条，其实这几天他什么都吃不下，为了化解尴尬，他逼迫自己把这些面条吃完。
艾米硬撑着吃了两份包子，泪水滴在包子上，咸咸的，是初恋的味道吧。
透过时光，无数个早晨，她多希望那些包子是买给她一人的。那样，就说明她可以拥有他的心了。现在，他却希望，那些早晨，苏慕然只买过一份包子，笑着对她说，“帮我给梅妆吧！”原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3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在一条十字路口，艾米停了下来，缓缓回头。
“就送到这里吧。”
“送你上车吧。”苏慕然是真的想多送她一段路。
“不用了，无论一起走多长，都是要分开走的，从这一刻起让我学会自己走吧！”
走了几步，艾米突然回过头，冲过来抱住他，“苏慕然，如果17岁那年，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会喜欢我吗？”她没有给苏慕然回答的时间，“好了，不用回答。”
她放开苏慕然，退了几步，“你会记得我吧？”
他望着眼前那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
艾米笑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她最开心的一次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一定要好好地。”她递给苏慕然一个很旧的本子，“这是她妈妈交给我的，现在物归原主了，她是爱你的。”
苏慕然双手接过日记本，像接过梅妆的心脏，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它。他给了艾米一个拥抱，“谢谢你，艾米。”也许，他给她的，只能是个拥抱了。
艾米对他笑了，转身却已经泪流满面。都说初恋是颗朱砂痣，你对我而言，何尝不是呢。
梅妆阿，这么些年，我终于明白了你的心意，可是……
还记得那年相遇，你乱了阵脚，我乱了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