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经过操场，
天蓝色的百褶裙，
高高扬起的长马尾，
以及脸上溢出的笑容，
苏慕然想，这就是初恋的模样吧。
1
这已经接近2016年的尾声了，苏慕然懒洋洋地拉开窗帘，窗外的冬阳透过落地窗照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一张英俊的脸，有棱有角，黑亮垂直的发，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轻抿嘴唇。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微微卷到手臂中间，漏出白皙的皮肤。是的，28岁的他已经是一个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人了。
“铃…………，铃…………”
客厅里传来急促的手机铃声，等苏慕然赶过去拿起手机时，对方已经挂断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苏慕然也没有理会，转身拿过牛奶和面包坐在客厅中央的圆桌旁吃起来了。
客厅的布置简洁大方，圆桌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大幅腊梅图，静静地，似乎可以溢出香来。依次是靠墙的长沙发，以及钢琴。地板上铺着地毯，光线从明亮的窗户透过来，整个客厅明亮无死角。
“铃…………，”早餐还没吃完，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喂，你好！”声音依旧有磁性，想当初梅妆最初对这个男人产生好感就是因为这种磁性。不，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应该叫男孩！时间啊，就是这么快，转眼就十一年过去了。
“苏慕然，你也知道接电话，还以为当了老总就把我们这些穷哥们儿忘了喃。”一听这大嗓门，苏慕然就知道事发小文灏打来的。
“哪里哪里，最近怎么样？我可听说你去了XC呢。”
“老样子，混得不如你，群里面有通知，下个月18号高中同学班聚，想必你知道了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齐聚聚，听说艾米也要参加呢，你难道不想见见她？”
艾米，梅妆的闺蜜，高中那会儿，两人上厕所都腻在一起。她来了，梅妆一定也会出席吧，苏慕然想到这里，手心里开始冒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提到这个名字他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回避着家里人给他安排的结婚对象菲儿吧。
见电话那头没人回应，文灏调侃道，“怎么？提到旧情人，心潮澎湃了？哈哈，你脸皮那么厚，没想到还怕了，哈哈……”
苏慕然口上说着“哪有的事，我只是在考虑穿什么衣服呢”，心里却一阵酸楚，梅妆阿梅妆，我没有一天不想见到你，可是又怕见到你。我怕你过得太幸福，只是成了别人的妻子。我又怕你过得不幸福，而我却……我保守着爱你的秘密，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呢，可能永远都不会吧？
文灏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苏慕然却再也听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脑子里浮出这几年他脑中一直反复浮现出一句话，梅妆，这些年你还好吗？
挂了电话后，苏慕然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他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脑袋放空，可是那个地方却依然像个万花筒一样，不断地跳出一些片断，让他头疼欲裂。他起身推开窗，可以望见远处的高楼，可是冷风灌满了整个屋子。
他开始独白，这些独白他只能说给自己听。冬天了，你在哪里，还是和张子轩在一起吗？你有没有加衣服，有没有感冒？还是不是像以往一样，每年冬天都不戴手套，结果满手冻疮呢？
高中毕业后的八年，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却没有一时一刻不想知道她的音讯，他曾在班群里和同学们聊天，想知道大家的近况，最后附上一句：对了，好久都没有梅妆的消息了，你们知道吗？她怎么样了呢？同学们纷纷表示不知道，只知道她张子轩读了同一所大学，具体是哪儿，大家都不清楚。
张子轩比文灏更早成为苏慕然的哥们儿，两人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是熟人，父母是好友，然后一起进入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一起打游戏，一起逃课，一起打架，甚至同一天认识他们生命中重要的女孩梅妆。
他还记得那天，那个女孩经过操场，天蓝色的百褶裙，高高扬起的长马尾，以及脸上溢出的笑容，苏慕然想，这就是初恋的模样吧。
只是，有时候，晚点说出来的那个人注定要承受更多。
2
这些年，苏慕然的变化相当大，毕业后没有去父亲公司上班，而是和大学几个同学一起去创业，这中间失败了许多次，中间最困难的时候他还出去送过外卖。不过，生活也没有亏待过他，辛苦过后他收获了成熟和稳重，也收获了自己的事业。虽然现在不是富翁，但也算是自食其力，为自己在这座城市买了房子。拿苏妈妈的话来讲就是，“我家慕然阿，什么都不缺了，家里早点住个女主人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他何尝不想有个女主人，只是，寻遍人海，他只希望那个人是她，那个位置，无可替代。如果不是，他宁愿单着。很多人都问他，“慕然啊，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给你介绍”，他笑笑“文静的”，省略了后半句“像她那样的”。
聚会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他像个女孩子一样在镜子前复端详自己的样子，他拿出上个月刚买的那套西装，花了他4000多呢，穿上后，他又觉得太可以，又重新换了件韩版的毛呢大衣。CD的冬天，干冷干冷的，他没有开车，打了车去聚会的地点。到了门口，他给文灏发了个微信，便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文灏便出来了，几年不见，文灏有些发福了。苏慕然半开玩笑道“你小子最近混得可以哦，份量都重了不少”。
文灏给了他一拳，嘿嘿一笑“都等你了，里面请”。
多年不见，他俩的感情还是和当初一样。一面聊着一面便到了包厢，里面坐着许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大家纷纷向苏慕然打招呼。他四处搜寻，看到了艾米，但很遗憾，他没有没有在艾米的旁边看到那张期待的面孔。他想，也许一会儿就到了吧。他也没有看到张子轩，他想，或许她会和张子轩一起来吧。大家都嬉笑着把他摁在了艾米的旁边，艾米的脸稍稍红了一下，又迅速回归常态。
有人打趣道“你们俩怎么还没在一起？我可知道慕然一直喜欢我们大美女艾米的哦”。
“就是，我可是经常看到慕然给艾米买早餐，送暖手袋呢。”
记得那时候他看到梅妆经常不吃早餐，他自己买了又不好意思直接给她，于是买了两份。
“艾米，我请你吃早餐吧。”
女生很开心，又很疑惑，“两份？”
“买多了，另一份就送给你的好朋友吧！”
“谢谢你，苏慕然”女生眼里全是幸福，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怎么每次都买错了。
“哈哈，哈哈…………”大家的笑声将苏慕然拉回到现实。
大家纷纷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艾米有些尴尬，苏慕然忙起来解围“人家大美女怎么看得上我，不合适，快别瞎说”。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他一直都知道艾米喜欢他，正如他清楚自己爱的是梅妆一样。
没想到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文灏挤进来凑热闹“有啥不合适的，帅哥配美女，男未婚，女未嫁，刚刚好嘛，哥们儿……”但看到苏慕然恶狠狠地甩给他一个眼色后，迅速地把后半句吞到肚子里去了。
但是其他人并不明白，他们附和道“就是嘛，在一起多好”。
还有人向他们举起了杯子，“敬初恋！”
苏慕然有些迟疑，艾米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杯子。这个男人，就是她艾米的初恋，她一直在等他，等他来为自己戴上戒指的那天。
正当苏慕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子轩赶到了，带着家属，苏慕然看到后舒了口气，她不是梅妆，他们没走到一起。大家看到后都很疑惑，但毕竟分分合合很常见，便没多问。张子轩远远地朝着苏慕然挥手“嗨，慕然，你们竟然不等我们就先开席了，该罚！”
“该罚，该罚”，大家招呼张子轩夫妇俩落座。
“子轩，不介绍下”班长都知道大家的心思先说话了。
“哦，忘了，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婆李茗，今年三月份领的证。”
“唉呀，恭喜恭喜，不过你小子也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喜事都不通知我们”苏慕然打趣道，他很想问问梅妆，李茗在旁边他又不好开口。
张子轩刚要说话，李茗西先举着被子站了起来。
“你就是苏慕然吧，我听我老公经常提起你呢，”又转向大伙儿“知道大家平时忙，我们没好意思打扰，在这里向大家赔罪了”，张子轩赶紧站起来和妻子一起干了一杯酒。
李茗是个开朗的女孩，不一会儿，就和大家混熟了。她说张子轩是她的初恋，是她追上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满是喜悦。
大家酒过三巡，梅妆还是没有到。班长便问，“你们谁有梅妆的电话，打一个问问，什么时候到。”
一直沉默着的艾米突然站起来，眼圈红红的，“她去了天堂……”，还没说完便趴在桌子上啜泣起来。
大家突然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一瞬间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啪”，杯子摔碎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静。大伙儿，纷纷看过去，苏慕然瘫软在地上。此时此刻，他的心和杯子一样，摔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