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快要放暑假了,在秦东旅游职业学校宿舍的熄灯铃响过之后,依然有一些学生三三两两的聚在楼道,讨论着去哪里消磨那漫长的假期。在这里上学的学生,大部分家都在秦东市内的,住校的学生本就不多,一下子就显得宿舍内冷冷清清。
这些住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远郊或者是郊县的,被同学们称为胖磊的吴磊就是其中的一位。吴磊这个时候并没有参加同学们的讨论,而是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显得心事重重。他在床上不时地来回翻身,而且每一次翻身的动作都很大,他的身体很胖,以至于他的每一次翻身都会让铁质的架子床猛烈的晃动几下。
“胖磊,你有完没完啊,你能不能别动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呀。”睡在胖磊上铺的萧忆飞着实的忍不住了,他是在这里住校的学生里面唯一一个家在秦东市内的。
“小飞,你说刘虎他们明天会把钱还给我?”胖磊愁绪满怀地问萧忆飞。
“肯定会!”萧忆飞的声音里充满着困意。
“刘虎这些人可不好惹,不行这次就算了,我就只当那些钱喂了狗。”胖磊怯声怯气的说到。
萧忆飞翻了个身,把头探向下铺的胖磊,笑着说:“那你养的这条狗可够大的,一下子就吃了这么多钱”,不等胖磊说话,萧忆飞把头收了回去,恢复成平躺的姿势,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没事,你就放心的睡吧,明天有我呢。”
听到萧忆飞这么说,胖磊暂时也就不去担心什么了,他相信萧忆飞,毕竟这已经不是萧忆飞第一次帮他出头了。他让自己平躺在床上,没有一分钟就沉沉的睡去了......
夏天天亮的特别早,不到六点天就大亮了,七点开始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就有些热了,在距离秦东旅游职业学校的3、4百米左右的一条小路上,萧忆飞与胖磊两个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你确定他们会从这里走?”萧忆飞问吴磊。
“肯定会,刘虎和他同一个年级家在市区的两个人,每天都会到这里抽上一阵子烟然后再去学校。”胖磊肯定地回答。
萧忆飞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脸上还有着少年的稚气,单看背影,很可能让人误以为萧忆飞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而且是体格强壮的那种。
“他们来了!”吴磊用自己的胖手指着远处晃晃悠悠走来的三个人。
不一会儿,那三个人就走到了这条小路上来,也是三个少年,但和萧忆飞一样,也是属于那种身体发育比较好的,为首的那个看上去比萧忆飞还要高上半个脑袋。
对方三个人看到了萧忆飞他们两个人,不过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在距离他们七八米的地方聚在一起抽起烟来,并且不时朝他们两个人投过来不屑的目光。
“小飞”。
萧忆飞毫无征兆的朝着那三个少年走去,吴磊担心的叫了一声。
“你叫刘虎。”萧忆飞径直的走到那三个少年中间为首的一个跟前,开口问到。
刘虎并没有回答,而是满眼不屑的看着他,刘虎身后的两个人也不屑的笑笑。
萧忆飞并不在意刘虎他们几个人的态度,他看着刘虎,脸上的表情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稳,他不卑不亢的说道:“你叫刘虎,我知道你,我叫萧忆飞,胖磊的朋友,你们昨天抢了他的钱,那钱是他平时在课余时间打工挣来的,而且那也是他平时的生活费,他从小没有父母,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他奶奶平时就靠在市场上卖早餐供他上学,很不容易,那钱对他很重要,你今天必须还给他。”
“哈哈哈哈”。
刘虎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轻蔑地大笑了起来。
萧忆飞看着他们笑着,脸上依旧看不出来任何表情,显得很老成。
胖磊站在秦忆飞身后十来米的地方看着这一切,他不敢过去,听到刘虎几人鄙夷轻视的笑声后,他感到了害怕,觉得那笑声有些瘆人,就像电影里坏人的淫笑一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刘虎停止了笑声,他身后的两人像收到了信号一样,也停止了笑声,和刘虎一起盯着萧忆飞,目光显得很凶狠。
“你叫萧忆飞?”刘虎问着,眼光中有不屑、有轻视、也有挑衅。
“是!”萧忆飞回答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
“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小龙呢,你******那儿凉快那儿待着去,这儿没你什么事啊,别他妈没事儿找事儿!”刘虎用一种狂妄的语气说着。
“滚他妈一边去!”刘虎身后一个黑黑壮壮的少年恶狠狠地说道。
萧忆飞低下头,用右手的食指挠了挠右侧的鼻翼,微微笑了一下,像是讨好般的说:“我也就是来帮忙问问,既然你们不打算给,那我就先走了,哥几个继续啊,今儿对不住,打扰哥几个了。”
刘虎他们仨个人相互扭头看看,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感觉,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说:也是个怂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虎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一下,突然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一下子蜷缩在了地上。
刘虎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人下巴上便挨了一肘,顿时感到天黑了,地陷了,再也站不稳了,另一个刚想有点反应,右腿的膝盖上就被踹了一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胖磊站在十几米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已经记不清楚萧忆飞为他出了多少次头了。只记得他刚到学校住校,和萧忆飞分到了同一个宿舍的时候,他是有些怕萧忆飞的,因为如果单从外形上看萧忆飞的话,一般人绝对会认为那是一个不好惹的主。不过后来相处一阵之后,他发现萧忆飞,不会主动欺负人,除非你是故意惹他,那萧忆飞一定会报复,而且从来不手软。
同宿舍的老五,在没来职校之前,在东郊的纺织厂一带也是有名的”恶头”,长得人高马大,打架手也狠,平时也总是想惹惹这个,欺负欺负那个,彰显一下自己的在“江湖”中“地位”。有一次周末放假,因为下大雨,宿舍里的几位原本打算回家的,都想等雨小一点再走,所以全都在宿舍里待着。老五那天故意找事般的,把他擦过鞋的抹布扔到了萧忆飞的床上,还说萧忆飞的床单都没有他擦过鞋的抹布干净,让萧忆飞以后用它来洗脸。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故意的挑衅,老五大概没想到萧忆飞打起架来比他更狠,更敢下手,两个人一交手便落了下风。后来在打斗中,萧忆飞趁着老五一个不注意,一个摆拳把老五打到在地,接着老五被萧忆飞按到地上开始狂扁,一直扁到老五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整个楼道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还好当天放假,宿管处的人开了小差。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萧忆飞把宿舍的垃圾篓拿到老五的跟前,以命令的方式让胖磊到食堂打了一碗米饭,然后把米饭到进垃圾篓里,又以胁迫口吻让老五把他自己平时踢球穿的袜子扔进了垃圾篓,还让老五亲手搅和了搅和,这还不算完,非逼着宿舍里的六个人,除过老五自己之外,每人朝里面吐了口痰,接着就是逼着老五把垃圾篓里的饭一口一口的吃了,而且必须吃的干干净净。
老五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可他弄不过萧忆飞啊,心里当时那是一个屈啊,也有些懊悔,开始向萧忆飞讨饶,不停的说好话,可萧忆飞根本不理会,后来老五也不讨饶了,开始威胁萧忆飞,并扬言要报复萧忆飞,说自己认识某个社会上的大哥,可他还没把那些威胁的话说完,萧忆飞就按住他,让胖磊找来了一个塑料袋套在自己的手上,用那只套着塑料袋的手,抓起垃圾篓里的饭,一口一口的塞进了老五嘴里,可把老五恶心毁了。
这事之后老五确实找了人准备报复萧忆飞,可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或许是老五这个人做事太招摇了,萧忆飞也听说了这件事。在老五准备报复萧忆飞的前一天的晚上,正在睡梦中的老五被萧忆飞硬生生的从床上拽了下来,他掐着当时从梦中惊醒,已经有些吓破胆的老五凶狠的问,“你敢杀了我吗?”,老五自然是摇头表示不敢,萧忆飞又问,“你敢把我整残吗?”,老五还是摇头表示不敢,萧忆飞突然咧着嘴笑了,但是在胖磊他们看来,那笑容里绝对充满了杀气,绝对不会比凶狠的表情缺少震慑。那天晚上,萧忆飞最后对老五说,“你要是不敢把我整死,也不敢把我整残,那有什么用,你就是叫了再多的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即便是你们人多,我当时吃了亏,挨了打,但是这账我可是都记在你的头上”。
胖磊清楚的记得,萧忆飞当时对老五说最后那段话的语气显得很轻松,可是表情却显得很诡异,虽然这事发生是在宿舍熄灯后,但是胖磊却坚信自己看清了萧忆飞的表情,并且也以此事多次向外班的同学吹过牛,并绘声绘色的加入了不少自己的杜撰。
在同宿舍之间的打架事件在胖磊的印象中,好像也就只此一件,后来即便是同宿舍的谁和另外的一人之间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眼看就要动起手了,只要萧忆飞在,他一瞪眼,气氛马上就恢复到了那不愉快发生之前的状态。老五在那之后,也再没有在欺负过谁,甚至是萧忆飞不在的时候。萧忆飞也没再找过老五的麻烦,甚至在有校外的一些小混混找老五麻烦的时候,他还替老五出过头。其实不只是老五,只要是同宿舍里的其他人有麻烦,向他开口,他都没有拒绝过,甚至为此还背过学校的处分。只是当别人问起萧忆飞他家人的情况的时候,萧忆飞会变得非常的烦躁,甚至会翻脸,大家也就不敢再问了。只是大家都觉得奇怪,萧忆飞的家好像是在市区,但是除了寒暑假,平时他真的很少回去。
不过他从来没有跟胖磊翻过脸,不管胖磊对他说了什么。当然,胖磊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分寸,知道如何交好萧忆飞。胖磊觉得或许是在萧忆飞在刚认识胖磊的时候,他变同他讲了自己的家庭状况的时候,让萧忆飞对他这位睡在下铺的兄弟多了一份同情。胖磊自己能感受到这点,平时只要自己被人欺负或者有事要人帮忙,萧忆飞从来都没有袖手旁观过,就如同今天一样。
当胖磊看到萧忆飞一把揪住比他们大一级的刘虎的脖领子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被刘虎他们抢走的钱,肯定会失而复得,这使得他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感激,这位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睡在自己上铺的兄弟,对自己真是没话说。在秦东职校这种地方,要是没有这位兄弟,他真不知道自己会被人蹂躏多少次,毕竟自己不善于打斗。
胖磊看到萧忆飞从刘虎的手里接过了一沓钱,转身朝着自己走来,“胖磊,他们身上就剩这么多了,我数了一下576块,少了一百多。”
“这就行了,我已经知足了,总比喂狗强。”胖磊接过萧忆飞递过来的钱,装进了口袋,虽然比刚才臆想的失而复得少了一些,但是他也挺满意。
在把钱装好后,胖磊又朝萧忆飞的身后看看,小声对秦忆飞说:“小飞,他们万一报复我们怎么办?”
萧忆飞拍拍胖磊的肩头笑着对他说:“没事,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
胖磊傻傻的笑笑,笑的脸上的肥肉都翘了起来,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
萧忆飞看着他也笑了,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原因,他很喜欢这位兄弟,就像他是自己的一个小弟弟一样,尽管在年龄上胖磊比他还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