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天边泛起鱼肚白,云海随着夜色消逝而渐渐退去,露出了一个小镇,云烟镇。
云烟镇,名为镇,却是一个大一点的村落,总共五百余户人家,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穿镇而过,相连不远处的官道和一旁的云烟山。镇子被松柏林环绕,十分幽僻,少有人烟。云烟镇,因坐落于云烟山下,因此而得名。
太阳升起,云海爬升至一座千余米的高山山腰,便在此止步,山脚还保留着淡淡的云雾,山脚方圆十里都是浓密的松柏林,只有山南侧一条狭长的青石板路连接着一个不大的小镇,云烟镇,而山顶隐没在云海之上。这就是云烟山。云烟山是东古域大秦皇朝梁州西北部与雍州交界处的清谷山脉中的一座山。地处大秦皇朝中部,但因为毗邻云藏高原,气候寒冷,山上多松柏,少有人烟。因终年云烟缭绕,得名云烟山。
由于云烟山向西千里即是皇朝西部边界清溪,毗邻荒古森林,一片不知边际不知年岁,自远古以来一直存在的森林,万年以前,大秦皇朝在建立之初,还传出过妖族在荒古森林活动的消息,虽然人妖两族在上古之后已无太大冲突,但中古不少皇朝也因妖族而亡,因此皇朝对此十分重视,将云烟村提升为镇,还修建了一条官道直通于此,并在此驻军。
万年以来,荒古森林再无消息传出,反倒是皇朝南部的梁州、荆州等地与毗邻的大荒皇朝、大宋皇朝连年征战。于是在五千年前,便撤走了军队,但仍保留云烟镇。在驻军期间,云烟镇也不改冷意,到撤军之后更显冷清,不少居民都搬迁到云海县之中。到最近百年,镇里人口恒定在五百户左右。虽说人少,但小镇还是名副其实,镇上有一家铁匠铺、一个盐站、一个私塾。虽说诸皇朝在六千年前就开始兴修学堂私塾,但仍然只能延伸到镇。因此,云烟镇倒是因这个“镇”字获益不少。
云烟镇隶属云海县。
云海县,属梁州最北部毗邻雍州的清谷郡,在云烟镇之南五十里,得名是因为云烟山的奇景,千里云海。云烟山每晚入夜时分,山腰上的云雾总会向山下蔓延,最终铺满山脚方圆十里之地,因此坐落于山脚的云烟镇每夜都会被云海淹没。而每隔十年,月圆之夜,云烟山山顶的云雾也会随山腰的云雾一起在夜间下山,云海淹没方圆百里之地,远远望去,万里晴空,圆月之下,云烟山终年不露的雪白山顶与苍青色山腰,在滚滚云海之上,月光倾洒,分外美丽。倒因此吸引了不少文人骚客来云海县。相传皇朝著名山水大家景碧泉曾来此,挥毫画下《千里云海图》,后呈给当朝秦皇。秦皇大悦,赞叹天下竟有如此美景。于是,“千里云海”之名遍传皇朝。而云烟镇每夜的十里云海则少有人提及,连云海县之人都所知甚少,加上地处偏僻,因此无人问津。
当初晨的阳光划过梧桐残余枝叶的间隙,刚爬上纸窗,窗外传来几声鸡鸣声,少年,已然醒来。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给花瓶换了初晨的山溪水,站在西边的靠着山樱的梧桐树下,扎起马步,先打了一套长拳,一招一式,颇为狠辣。
······
老人此时也已经醒来,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手脚冰冷有些泛青色,山间的夜晚十分寒冷,而这被子却有些单薄,轻轻地压抑地咳嗽了一声,没有惊动外边打拳的少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寒冷的身体,老人叹了一口气,“真是老了”,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从衣襟中取出一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绣着鸳鸯的手绢,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动作很轻很温柔。
阳光洒在窗边的向日葵上,金灿灿的,给这个暮气沉沉的房间带来了一份朝气。深秋了,这也是今年最后一次向日葵盛开了。老人抬起头来,望着向日葵,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言未发。沉默了一会儿,老人穿了一件单衣,将手绢叠好放回胸口,深深望了一眼向日葵,出门了。
······
一会儿,打完了长拳。少年立定,舒了口气,再扎了一个马步。
老人穿着单衣,也从北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少年打拳的样子,心情轻快了很多,阳光洒在身上,有些温暖,手上的微青色也褪去了,走上前,跟着少年也扎了个马步,比起少年的更有棱角。两人一同再打了一套拳法,舒缓柔和,如云,如鹤,牵动早晨未完全退却的云雾,倒是透出了一股仙气。这是少年老师所传授的太极拳,颐养性情,养身长寿,说是以中和少年所打长拳的狠厉之气,也能保护少年身体不受损伤。同时建议老人也来修习,养身健体。
长拳是老人传授的。老人自己也没想清楚当时为何要给孙儿传授这一套拳法,但看孙儿努力练习,也有兴趣,并且有太极拳中和其狠厉之气,也就随他去了。
三遍太极拳之后,老人停下了,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少年再打了一遍长拳。
打完长拳,山下深秋的寒意驱散了不少。少年浑身热乎起来了,回头望向树下的老人。见老人穿着一件单衣,脸沉了沉。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有些冰冷,也不理微笑的老人,转身去了北屋东房取了老人的外衫,给老人披上。老人只是眯着双眼,配合着少年的动作,将衣服穿上。
“爷爷,外面冷,打完拳,记得要披上衫,现在深秋了,山下冷,您都多大了,这被冷气冻着了,能行吗?!——”少年有些责怪的声音响起。
老人有些冰凉的手抚过少年的头,呵呵一笑,说:“爷爷知道,是爷爷错了,爷爷一定记得,下回穿上”
少年伸出热乎的小手握住老人的手掌,说:“爷爷这都几回了,说了这么多次,就是不听——”
老人有些尴尬的笑着,皱纹更深了。
少年没有继续埋怨,小手温暖着大手,双眼望着那干枯的手掌,劳作的粗糙与岁月的皱纹相结合,竟化作别样的温柔。这是少年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小时候,少年最喜欢的就是爷爷的大手,冬季,温暖的大手抚过脸颊,留下的没有粗糙,只有温柔。
太阳升高了,照射在这个庭院里,驱散了寒气,一老一少在阳光下不再寒冷。
少年松开老人的手掌,取出玉笛,站在枫树下吹奏着。这是少年的习惯,老人静静听着。这一曲和昨晚的不同,绵长、空灵,多了一份欢快与希望,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在这深秋,万物萧瑟之季,与周围的景色也没有违和之感。火红的枫叶在日光中跳着舞蹈,沉睡的蝴蝶也醒来,围绕少年翩翩飞舞。修长的身影,长发如墨,映着太阳的金光。
老人有些感慨,分明一个13岁的孩子,却显得如同十五六岁一般,少年老成,多少人期望孩子能早慧,可少有人知道早慧要付出何种代价。不过孩子依旧是快乐的,在阳光下,如同精灵一般。听着笛曲,老人的心都要化开了。
远处,竹院里的那只云雀也飞过来了,对老人鸣叫了一声,便停在了少年肩上。少年睫毛轻颤,轻轻抖动肩膀,刚想卧下的云雀没有站稳,滑落了下来,急忙扇动翅膀,愤怒的叫着,用喙轻轻啄了啄少年的头。
“哈哈——”
木叶笛声停下了,捂着肚子,和老人一起发出畅快的笑声。
阳光洒下,红叶,舞蝶,欢笑的老人和少年,一只有些狼狈的云雀,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图景。
停歇了一会儿的笛声又悠扬起来,比最初更多了一份欢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