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刀一人蹲在地上絮絮叨叨的念个不休,而她身后,几十米外,严斐阴沉着一张丑脸,默默的瞪着她的背影,很是惨然;他知道凌小刀想念上官云琰,因为他曾经看见凌小刀无数次的瞧着上官云琰挂在宜阳阁中的衣衫发呆,一发,就是数个时辰;故而每一次凌小刀在半夜出门“瞧景”,他都会跟来,因为他怕凌小刀出事,怕她想不开。
自大王走后,他一直担心凌小刀不能打理好火麟寨中的诸多杂事,不能统领大伙,令大伙对她信服;可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凌小刀很听话,也很努力,麻骨虎头下山劫银六次,她身无半点功夫跟去了三次;江南的生意大王在时都很少过问,她也不休不眠的学习了半月余,将食盐木材生意搞了个一清二楚;众汉子皮懒,不愿按惯例早起习武,她竟也命人逐个逐个去敲门,强迫汉子们起床演练,还背负着双手,在练武场中满脸肃然的来回行走,严厉监督。
这些是她凛然的一面,私下里,她教若儿识字念书,跟朱似玉下山去采买食物,不定时的给范玲珑与汉子们的家眷带绫罗锦缎,胭脂水粉,零食糕饼;刚与朱大婶闲聊完毕,又奔赴好汉殿中与草莽的汉子们拼酒叫嚣,嬉笑打闹……!
她不仅有威严,也有慈和,以致火麟寨中团结一气,祥和一片……她把自己搞得很忙碌。
她知道自己是这火麟寨的主事,是现任的压寨夫人,代理山大王,她没有让弟兄们失望,也没有让弟兄们轻蔑,让弟兄们瞧不起;她获得了大伙儿的尊重与拥护,最终保全了大王的颜面。
……可是,严斐知道,她本性并非如此。
她该是嬉笑顽皮的,是任性胡闹的,是神经大条的,是白胆无知的,就不该是现下这沉稳,懂事,成熟,有威仪的。她是大王的夫人,是嫂子,可现下在火麟寨里,众人全都唤她作大王,把她当成男子来看待,忘却了她仅是一个女子,仅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柔弱女子。
严斐突然感觉有些愧疚,他看着凌小刀娇小的身影隐没在荒凉的草地那一端,与皑皑白雾凝成一片,他突然间就感觉愧疚;他不负大王所托,相助她成长了,相助她有魄力了;可是,他感觉自己做错了,大王也做错了;因为他们逼迫了他,或许说是现下这状况逼迫了她,将她扭曲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火麟寨的寨主,山大王,而不是那个原本单纯粗鲁、恶质顽皮的女子。
依稀,他还记得,夏天的时候,她顽劣的威胁虎头说要吐他口水的时候,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她眼中闪亮的光彩……!那时的凌小刀,现下再也瞧不见。
严斐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