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未知事物有本能的恐惧感。我和蔡伟就被陷在这种感觉里。
我们不知道在门外会面对什么,或许什么事都没有,或许被十几个混混包围。其实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有对策的。人少就打,人多就跑,真的扛不住,大不了报警。但我们俩都慌了神,不可抗拒的害怕,急于找人商量。可偏偏哪儿都找不到孙牛牛。座位上酒杯、酒瓶都还在,但没有孙牛牛。舞池里也没有,就连厕所的坑位我们都挨着搜了一回。
我和蔡伟喝着酒解渴,大眼瞪小眼地想着怎么办。打电话拷孙牛牛吧,夜店没座机。出去找电话吧,自投罗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孙牛牛自己跑回来了。
我和蔡伟问他,你跑哪儿去了?我们俩找你找得苦啊。
孙牛牛嘿嘿一笑说,楼上有个小角落,我和瓶子一直在那儿聊天呢。
我和蔡伟也没顾得上问瓶子罐子的是谁,你一句我一句,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孙牛牛。蔡伟还展示了一下后背上没拍干净的脚印。孙牛牛听完蹭地跳起来,拉着我们就要去报仇。经这么一折腾,我早已冷静下来,跟他说别急着动手,先商量一下。
孙牛牛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你出去看看也好。别动手,就看看外面有没有混混模样的人守着。
孙牛牛点头答应,去溜了一圈回来说,门口有五个混混模样的人,聚在一块儿抽烟。周围都挺黑的,不知道是不是还藏着人。一听人还多起来了,蔡伟有点慌,一连气地问怎么办。我说还能怎么办,等呗。要么他们进来惹事大家一起死,要么等他们罚站一晚我们再去拼过。蔡伟也没辙,那就玩我们自己的呗,说着又要点酒。
我赶忙后退一步说,你还是去吧台吧,别让我看到你从鞋里掏钱。
孙牛牛一听,也后退一步说,把钱藏鞋里这么恶心的事你都干得出来?赶紧拿走,不然我先揍你信不。
蔡伟哼了一声骂道,还他妈好兄弟呢!说着从背后掏出一个信封来。原来混混们拉住蔡伟的时候,他的手正捏着钱,眼看不对,就一边扯皮一边悄悄把钱塞进了后腰。混混们也实诚,光让他自己清口袋,没搜身。
酒刚到,一个漂亮女孩走了过来,被孙牛牛一把搂住。女孩看着年龄不大,但是打扮的非常成熟。斜肩体恤额紧身裤,脖子上挂了几件稀奇古怪的首饰,脚踩高跟短靴,口红眼影一样不少,再烫个头发就成简方达了。孙牛牛介绍说,这是瓶子。女孩微微一笑,冲我们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孙牛牛把我们的事告诉了瓶子。女孩一听,说出去看看。一会儿又回来,在孙牛牛的耳边低语。俩人边说还边打啵儿,看亲密的样,像是认识有日子了。不知道瓶子说了什么,孙牛牛频频点头,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
我和蔡伟赶紧问孙牛牛女孩是哪儿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啊。孙牛牛说他无聊乱逛,走到舞池上头那一圈黑咕隆咚的地方,看到瓶子一个人坐着,就过去搭讪。
你看,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同样是张嘴泡妞,有的人几句话就摸上屁股了,有的人吃了几十斤饭还才搂到腰。
孙牛牛又说瓶子去找人帮忙,兴许事情好解决了。虽然不明白瓶子有什么能耐,找人说和还是拉帮手打架,好歹我们多了个希望。不一会儿,瓶子就回来了。坐下宽慰我们说,托人去打发那几个混混了。她有点含糊其辞,没说明白究竟托了谁,怎么打发。我们不好意思追问,但从她的表情来看,不像是在胡吹。
宽心了,碰了几次杯,我们都不自觉地对瓶子亲近起来。她虽然一直笑眯眯地跟我们聊天,但是口风很紧。她比我们大个一两岁,也还是个学生,再往深了问,她会婉转地转移话题。她本名叫什么,我们不知道。问怎么解决混混的问题,她也轻描淡写。女孩子漂亮总是占便宜的,我和蔡伟看着她巧笑盼兮,也没法迫她。
孙牛牛出去看过两回,第二次已经过了凌晨,都没觉得还有混混在外头等。蔡伟不放心,把钱交给我,又把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搁桌上,上刑场似的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他也不再胆战心惊了,狂喝猛灌一通,还硬拉着我去舞池里陪他扭。我觉着他是看着孙牛牛手到擒来一个漂亮瓶子,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
蔡伟终究没能勾搭上任何一个女人。我认为是他的水品不行,他却认定是女人太少,不够发挥。不过这一晚,他是挺尽兴的。兴许是一扫混混阴霾后,紧绷的神经断掉了。他挨着个的跟我们三个干杯,酒几乎就没停过。我酒量最差,也喝得最少,到后来也有点晕乎。孙牛牛一门心思在瓶子身上,稀里糊涂地举杯,稀里糊涂地喝。虽说他酒量好,但谁知道他是醉乎酒,还是醉乎情,看着腿也有点飘。瓶子似乎挺受我们感染,时不时主动拉起我或蔡伟的手来,又蹦又跳,恣意挥洒。我觉得她的酒量好得出奇,没有一个劲儿傻笑,说话没有大舌头,走路时既不软手软脚,也没有磕磕碰碰。我意识到她应该是经常来夜店的,甚至是每天。那么她的身份怕就不是学生那么简单了。我脑子里分析出一连串情况,却也不愿意把事说穿。毕竟人好心帮我们了,反过去揭人底就不够意思了。
我们喝到其他人都快走光了,才意识到散场的时候到了。蔡伟扶着我才能勉强站稳,拖着两条小儿麻痹似的腿往外挪。孙牛牛搂着瓶子跟在后面,他们俩拧在一起,实在看不出来谁扶着谁。瓶子把我们送出门,说要等两个姐妹,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孙牛牛似乎早就知道了,并没纠缠。跟瓶子吻别,孙牛牛从我手里接过蔡伟,一起向早点摊进发。
走过一个路口,刚拐过弯,边上的弄堂里嗖地窜出三个人来,挡在我们面前。我先是一惊,然后发现虽然三个人都是混混打扮,但没一个照过面。我开始还觉得挺有趣,晚上来一拨,早上又碰到一拨。我们是吸引混混体质么?然后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先是后面跟上来三个人堵住了我们的退路,然后对面弄堂里又走出四个人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我能看清那四个人里,带头的那个脸上一大片红肿,脑袋上顶着半拉黄毛。我去,瓶子不是说没事了么?怎么他妈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