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楚终于来到了监国府，当然不是来拜见舅舅，而是来拜见堂弟。
“阳朗啊，”阳楚在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圈废话以后，终于开始说正题了，在心里排练了几十遍的话，一开口，却又有些吞吞吐吐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当然把你当表弟谈，大家都是秋家人，理当为萧氏治国分忧分难，出谋划策。”
阳朗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又给阳楚倒了杯茶。这个堂兄，不坏但也不聪明，几年没正式说几句话，这会儿突然这么亲近，不用想都能猜到他来的目的。
阳楚见阳朗一副轻松之极的样子，反而更紧张起来：“这…这个立太子之事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妥…”
“不妥？”阳朗挑眉反问，“这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大皇子理当此位，我觉得很妥当啊。”
阳楚一时没了词，想不到阳朗这么护主，知道寒曦不想当太子，根本不跟阳楚讨论立太子的事。
“我们都只是陪读，”阳朗坐下，喝了一口茶，“这些事情轮不到我们议论。”
阳楚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假托有事，离开了。
阳朗看着阳楚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只比自己大几岁，阳楚竟显得有些老了。阳楚当然不知道的是，阳朗早在接风宴一结束就到旭寒宫去过…
“寒曦！”阳朗头一次对着寒曦这样说话，“你跟我听清楚了，今天你错了。你别以为你接下了这遭罪就过去了，你没有帮任何人，你害了自己不说，更是害了大皇子。明贤和明卓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谁是太子他们都不会罢休的，”寒曦仍然很平静，却有些缺底气，“都是兄弟，他们不会把明远怎么样的。至于明远，大不了过段时间被废了，反正他本来就不会想当太子。”
“是吗？”阳朗锐气不减，“你…”
这一句却被慕雪打断了：“阳朗哥哥也别急啊。这种事，太后和皇上旨都传了，谁也改不了。寒曦哥哥那样庇护你，你怎么不谢他反而责怪他呢？立太子，总不能让寒曦哥哥去，把大皇子换下来吧。”
“慕雪啊，”阳朗急了，“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寒曦在这个位置上就有这个责任，他这样逃避只会坏事的。”
“什么责任？”慕雪的语气突然冷了起来，那种力量，让寒曦都有些惊讶，“只不过是不小心投错了胎，到了这样一群糊涂人身边罢了。这样无为的争斗，要是搅到里面去，那才是错了。”
看着寒曦依然不动声色，慕雪接着说：“难道有能力就得成为靶子？要这个太子的位子就除掉他们，不要这个位子就离得远远的，稳稳当当地看戏。”
寒曦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阳朗没有说话了，他似乎感觉到慕雪温柔的后面藏着连他和寒曦都没有的决心和魄力。当然，只是一种感觉。
正在这是，灵画进来了，端了一盘点心：“大家吃些点心的，还是温温热的。”
“好。”这会儿寒曦倒是答应得快，尝了一块，“真好吃。以后多做些。”
“唉，想吃的时候您吩咐一声就是了。”灵画俏皮地笑着。
“都是一帮子护主的人…”阳朗气鼓鼓地吃了一块点心，自言自语。
慕雪没有会所什么，悄悄地走到后院抚琴去了。
阳朗结束了回忆，想把这些头疼的事情摔到脑后。
寒曦已经几日没睡好了。慕雪和阳朗的声音一直缠绕在他脑海里。他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是他渴望自由，就像他渴望一个富足的尚国和一个平和的家。
慕雪又在后院抚琴了。每次听到她的琴声，寒曦就有一种逃出这富丽堂皇的金鸟笼，永远不回来的冲动。寒曦在窗旁悄悄看着慕雪的背影，那么脱俗，为什么她会对立太子的事这么偏激？
“惜书，”寒曦说，“你出去把慕雪叫进来。”
“是。”惜书出去了。
一会儿，琴声刹的止住了。寒曦感到自己的心随着那止住的琴声狠狠地疼了一下，有些后悔，打断了那么美的乐章。
“寒曦哥哥找我？”慕雪进来了，看见寒曦坐在床边，神色严肃。
慕雪蹲下身来，握住寒曦的双手：“寒曦哥哥，我不要看着你这个样子。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知道做你想的事情就可以了。”
“慕雪，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会互相影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寒曦说，“何况，如果发生宫变，受苦的还不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如果我为了我一人的利益做出自私的选择，那些…”
慕雪把寒曦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那些人也在做着自私的决定，而且，世上终究是糊涂人多于明白人，那些人又怎么能跟你比？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而成全他们呢？”
“普天之下，人人平等。我出生的高贵是要用行动来见证的。”
“那就什么都别见证，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慕雪轻轻的说着，像是在哀求。
寒曦站起来，看着窗外一院子的美景，“荣辱盛衰都是常事，重要的是每一环都得按规矩来，否则循环就会被打破，世间就会陷入长时间的黑暗。”
“寒曦哥哥…”慕雪在寒曦的身后轻轻拉住他的手，“你说的我都不懂，不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一定会在你身边。”
寒曦没有说话，眉头微微蹙着。他很清楚慕雪什么都懂，而这份情太重，他肩上的担子已经太重，再无法面对这样的感情，何况，如果牺牲，一个人，就够了。
看到寒曦这副表情，慕雪笑着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来的时间太短了，怨不得你总是想听阳朗的。”
寒曦淡淡地笑着，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苦涩。手指滑过慕雪的发丝，她是那么美，那么纯洁，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世界能像慕雪一样，没有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