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旁观者，此刻的广场却落针可闻，唯有一道道急促的呼吸声，彰显着他们内心的惊涛。
“唔噢！”
“太强了，刚才那股波动，至少也是凝元中期吧！”“真是难以置信，确实是一招，只是没想到胜利者会是那名看似弱不经风的少女。”
“不仅如此，刚才一瞬间我看的很清楚，虚实相生，这已是意境元技的征兆！”“三榜大换榜在即，这些天骄人杰果然沉寂不住了吗？”
像是热油锅中泼入冷水一般，人群顿时沸腾，莫倾心嘴角含笑，对着满脸呆滞的莫铁心说道：“如你所见。”
“咕噜……”这位颇为自傲的莫家四少这才颤着手指，嘴角扯动：“我滴乖乖，这丫头是怪物吗，一招秒杀凝元初期，年纪还比我小这么多，这岂不是说，换做是我，也会落得和周应玄一样的下场？我总算知道这些天里老爹逼着我修炼的原因了。”
察觉到少女不经意间微颤的右手，莫倾心眸光幽幽：“不动用点手段，又怎能达到这般轰动的效果呢，果然那丫头还在时时记挂着那件事，急于证明自己么？回府吧，真受不了这嘈杂的地方。”
“三姐，那周应玄还处不处置了？”
“算了，莫惜没有手下留情，这次的教训足够他长长记性了，就当卖周家几分薄面吧……”
除却有着许可的老练飞禽商贩，其余门阀世家的正式飞禽魔兽编队，都必须落脚于天元阙十里开外，与其说是规矩，倒不如说是贴切地照顾生意人，毕竟一座城池，底层人物还是占据着绝大多数，理应有着法令照拂一二。
众人汇聚，一阵寒暄后，径直启程奔赴莫府。
任何一座规模宏大的城都，都起于微末，天元城也不例外，在其漫长的发展历史中，无数势力为争夺有限的空间资源，明争暗斗，而传承绵长，一直屹立云巅的佼佼者，屈指可数，天元莫家，就是为数不多的佼佼者之一。
莫惜望着眼前庞大的空间涡旋，樱唇微张，阔别多年，儿时的模糊印象，也随着年岁流逝，化作了零星碎片，难以追寻。不及她多想，只见涡旋上涟漪荡起，一阵浓郁的元气伴着令人爽朗的清新感迎面扑来，龙鹰昂首啼鸣，便一头扎入涡旋之中，消失不见。
这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独立空间，龙鹰在天际翱翔，莫惜微眯起眸子，清风吹拂得眼睫酥痒，让少女惬意地撩起发丝，打量起来。从这个高度放眼望去，几乎能将整个空间尽数收纳眼底，直冲眼界的，是耸立于正中的壮阔雄山，被磨盘般的白云缭绕，成群的楼宇宫台在其间若隐若现。红霞夕阳西落，在面积庞大的灵药果园间洒落余晖，两座庞大法阵分列左右尽头，光柱直达苍穹，将道道元气吸纳汇聚，倾吐向这片天地。
珍禽瑞兽腾飞纵跃，人影御空往来，种作忙碌，井然有序。
凌云阁，位于莫家主峰峰顶，也是莫家空间的最高处，这座华贵宫殿，除却商榷家族大事外，常年紧闭。可即便是往常的家族年度例会，也难及今日的盛况。
龙鹰小队向下盘旋落地，将众人安稳地带到了平整宽阔的主峰峰顶。
莫铁心往凌云阁望去，不由缩了缩脖子：“二哥，今天的排场也忒大了点吧，不就是……我是指犯不着把家族客卿都给召集齐了吧，还有这一排排侍卫队，弄得我都有点怵。”
莫寒心在众人中辈分最高，说道：“爷爷他老人家与莫惜阔别多年，自然甚是想念，一会你老老实实待着就是。莫惜，别紧张，入殿吧。”
正厅内铭文流转，装饰富丽，气氛却略显压抑，正中高处摆放着一道座椅，一名须发花白的灰褂老者危坐其上，面目慈和，尽管如此，分列两侧的莫家客卿与莫家子弟仍显拘束。
老者精神矍铄，直到莫惜等人踏入大门，才含笑站起，苍劲爽朗的声音响彻厅堂：“呵呵，寒心、倾心、铁心一路辛苦了，来，莫惜，让外公好好看看你，还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爱揪外公胡子的小丫头，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莫惜抬起臻首，端详起这位许久未见的和蔼老人，与儿时的模糊印象比起来，老人并无太多变化，只是脸上更加深邃的沟壑纹路，让她心头五味陈杂，眸间泛起水意。
“有劳您老人家挂念了，只是莫惜一路奔波劳顿，身子不适，只想早作歇息。”
满座皆惊，放眼莫家，即便是最得老爷子喜爱的莫倾心，也不敢这样当面忤了老爷子的意，尤其是一些不甚知情的客卿长老，还暗捏了一把汗。
似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莫浮生微微点头：“也好，倾心，就由你带着妹妹前往居所休息，闲时带她四处转转，待丫头好些了，就着手操办入天元学院的事宜吧。”
“是”莫倾心点头答应下来，她和老爷子都看得出来，莫惜所说身体不适，并非完全是推脱借口，看来一招败退周应玄，所付出的代价，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啊。
待姐妹二人身形渐远，莫浮生才收回目光，轻语道：“这丫头倔得和她母亲一个样，若不是苍冥道兄授意，怕是她一辈子也不愿见到我这老骨头了吧。哎，我终归不是一个好父亲呐。”
老人原本挺直的脊梁不觉佝偻起来，挥手叹道：“都散了吧。”
-----
不渡林，苍冥一线天崖底，云雾缭绕的素雅小院。
黎明初晓，流霞阁仿佛不受地势影响，从窗口流入丝丝霞光。光洁的地面上，白衣清秀少年盘腿而坐，正仔细专注翻阅着腿上的青皮典籍，不时点头低语，沉浸其中。若莫惜在此，定会发觉她时时挂念的寒哥哥变化甚大，少年容貌依旧，只是举手投足间散发而出的气质，就如同锋芒尽显的绝世剑锋，收入淳和温润的剑鞘之中，那眸间多出的深远宁和，让人不觉便要沉醉其间。
直到典籍被轻轻合上，封寒才轻呼口气：“本以为会看得很慢，可当我真正开始系统性地观看之时，才惊讶地发觉，这些古籍内容，是我房内书籍的拓展与补充，尽管有一定的根基事半功倍，我也才囫囵看了个大半，可惜而今试炼期限已至，若有机会，我再将剩余古籍看完吧……”
拾掇了一番，封寒轻掩上房门，作揖离开，这阁楼，小亭，院落，一切照旧，微风拂动，窗前未合的小书簌簌翻页，宛如向辞别的稀客致意。
出了一线天，封寒便一路腾跃，顺着坡势缓和的苍冥西侧向着峰顶而去。一路无险，待得封寒抵达峰顶，已是骄阳当空。
“参见师尊。”
道人立于西崖，闻言后微微点头，传声道：“两个月期限已至，寒儿你做得很好，为师都看在眼里。不必四处张望了，就在你出发那天，莫惜丫头便被家人接下山去了。”
封寒微惊，只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可是，徒儿根本没听莫惜提及过她的家人啊，怎么突然间就……难道是找到破解魔种之法了吗？”无怪少年这么低落，任谁与相依十载的玩伴离别，都会是满腔愁绪吧，只是潜藏于莫惜体内的魔种，让封寒怎么也放心不下。
封寒牙关暗咬，双拳紧握得指节都微微发白，莫惜啊莫惜，这么久以来，每当以为足够了解你时，便会发现你深藏于内的另一面，明明总是表现的那么欢欣跳脱，让我的每时每刻都充满期待，可谁又知道，你私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道若即若离的迷雾，你到底还要维持多久？
苍冥道人转过身来，仿佛能读懂少年的所思所想：“相聚有时，终须一别，想必莫惜如今已到了天元城。确实，那丫头体内的魔种，已经到了不借外物难以压制的地步，即便是动用些许元气，都会引起剧烈反噬。寒儿，莫家人的担忧不比你少半分，他们已经求助于天元学院，借九神器之一‘归海樽’之力强行镇压。饶是如此，也只能维系两年时间，想要根除……”
“还需要我将无名法诀修至第四重，是吗？”道人不说，封寒也能隐隐猜出。
“没错，这也是为师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换言之，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足两年。”
“而为师想要教给你的，都在那片院落的的古籍之中，或许你还不能融会贯通，但当你入世修行，你便能发掘出一个又一个惊世宝藏。这里是两封修书，当你下山后拆开第一封，何去何从，是成是败，全在于你。”
“为师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晚的不速之客，比如与你萍水相逢的少女，你都会一一找到答案。切记，遵循本心。”
语讫，道人抬手挥袖，只见一道约莫一人高的扭曲空间，浮现于封寒身侧，不待后者反应，道人便消失不见。
对于师尊的雷厉风行，封寒已然习以为常，但一想到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十余年的心系之地，他还是有些不舍。
“师尊说得对，相聚有时，终须一别，莫惜，等着我！”封寒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坚毅之色，双指夹住散发温润光芒的信封，便大步迈入涡旋之中。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