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眉在迷迷糊糊中接起了电话，意识到对方是谁时，郝老师已经问她第三遍了：“文老师最近都没有联系过你吗？你不知道文老师在哪儿吗？”
果眉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呀，文老师怎么啦？”
“没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张老师。”郝老师主动挂断了电话，果眉终于听出了郝老师声音中的焦急。她看下时间，半夜一点四十分。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果眉几乎没有想起过郝老师或文老师，她甚至连童话都没有更新。虽然每天也会打开公众号看看阅读量，但实在没有心思写新故事。
果眉想到和她联系的一直是郝老师，文老师除了第一次见过后，再没有和她联系过。现在郝老师居然打电话问她关于文老师的消息，说明郝老师已经到了抓最后一根稻草的地步。
文老师出事了？最起码没有消息，失踪了？
果眉立刻要回拔郝老师的电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指，没有按下拔出键。郝老师现在一定正忙着，没有功夫给她解释。就算解释，她也不是郝老师最先需要解释的那个。
她突然是觉得这世界上可怜的人真是多。郝老师儿子没了，妻子又消失了，他要怎样承受未来的日子。想想几次见面，郝老师都是那样儒雅温和，和宁宁聊天时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完全是一个优秀师长的模样，不知道他是怎样战胜自己的内心，才能表现得那样平和。
入睡是一下子做不到了。果眉干脆拿起手机，再一次一条一条读童话下的留言。读着读着，想到：还有人喜欢自己的故事，那么似乎自己的人生也有了价值。
有一条是这么写的：我给儿子读这个故事时，他爸爸正好也脚受伤了，儿子立刻说要像果果和眉眉一样去照顾爸爸，谢谢老师写出了这么好的故事！
果眉想：人活在世上最大的意义大概莫过于影响别人的人生了，让别人的人生更加美好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一件事啊。她又激动了起来，索性打开电脑，继续写起了童话。
一口气写了三千字。兔妈妈走失了，兔爸爸和兔兄妹一起去找兔妈妈。在路上遇到了各种原因离开家的妈妈们。但最后，发现原来兔妈妈仅仅是太累了，在森林里睡着了，睡了两天两夜，而且睡着的时候还有一只小猫一只在旁边照看她。
写完故事已经四点多了，果眉想，也许文老师也仅仅是太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人到中年，总是为各种事情感到疲惫，加上失子的伤痛，累了也正常吧。希望郝老师也能尽快找到文老师。
再睁开眼时已经快八点了，果眉很少这么晚醒来，迅速地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上班。一路上伴随着她的，不仅有缺觉的哈欠，还有熬夜带来的大大的眼袋。
果眉中午也没有去做头发，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再精致的发型也帮助不了无精打采的脸，更何况无精打采不仅会表现在脸上，也会表现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上。
但晚上去聚餐前，果眉还是去卫生间把头发重新打理了一下，也重新扑了点粉，让自己看着光彩些。但看得出刘主编和李编辑显然也很对晚上的聚餐重视，而且孙姐也获得了邀请。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客户，这是孙姐的口头禅。
虽然餐馆就是单位的旁边五分钟的路程，果眉还是约了孙组提前十五分钟去了餐馆，总得比客人先到。刘主编有点事，说会按时到。
果眉不停地看手机上的时间，每过一分钟，感觉自己的心跳就加快两下，身上的肌肉就紧绷一分，她努力和孙姐东拉西扯地聊着天，掩饰自己的紧张。
但孙姐还是看了出来，问：“果眉，你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昨天睡得不好，感觉有点累。”
孙姐理解地看着她：“也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够辛苦的了。慢慢就过去了，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果眉好起来的比她希望的还快，在看到陈清扬身边漂亮的女学生的瞬间，她的不安就刷一下抖落到了地上。血液的温度也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流速也变缓了，心跳的速度降的比平时更低，疲乏迅速地占领她的身体，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漂亮的女学生也姓陈，是陈清扬的研究生，正在研究青少年法律问题，所以一起来了。这是陈清扬的介绍。
但在果眉眼里，只看到了陈学生眼里对她的陈老师满满的爱慕。没出十分钟，所有的人都看了出来，陈主编甚至拿这个开起了玩笑，说：四十五岁的男人配二十六岁的女人才是绝配。
陈学生不仅漂亮，还很伶俐，她很快就成为桌上最活跃的人物，给这个添酒，给那个夹菜，不断谦虚地请教着各种问题，但哪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她自己回答了出来，且表现出了十足的见地和智商。眼见的刘主编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端喝杯的频率明显加快。
陈学生真的很讨人喜欢。孙姐已经很热切地和她聊了起来，似乎她可以介绍一个很不错的客户。孙姐倒是热爱本职，不放过一切机会。
果眉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年轻和青春，和因了这份青春而开放和坦荡的眼神，心里真是一万个羡慕，突然觉得这才是陈清扬应该拥有的，这也大概是每个男人甚至女人希望拥有的。想想自己对陈清扬的寄予的期望，不禁笑自己不自量力，禁不住轻轻摇了摇了头。
果眉不知道她的自我哂笑已经露在了脸上，而且在他人眼里那种笑看上去是一种顿悟的意义深远的笑。陈清扬显然这么认为，他问：“想到什么了？年轻时的美好回忆？”
果眉想，也许她一直看着陈学生的样子让陈清扬这么想，也不想解释，就顺着话题说：“是啊，年轻真好！瞧你的学生，魅力四射！”
陈清扬看看他的学生，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可替代的魅力。”而且他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到：“红兵说，你是单身？现在还是吗？”
果眉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陈清扬会突然问这个，只是也没有准备说谎，就回答道：“是，还是。我三年前离婚了。”
陈清扬说：“我也是单身，五个月前，我妻子因病去世了。”
果眉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直接追求我？这想法让她吃了一惊，嘴里却机械地接话道：“我知道，冷警官说，你是他见过的世上最痴情的人。”
“哦，红兵这么说我呀。我应该不算，因为我已经决定移情别恋了。”说着这话，他的一双眼睛满是笑意地看着果眉。
果眉瞬间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如同大鼓般地响起，声音大到要把嘴唇都振麻了，脸颊的温度也速度升高，她害怕地抓起了面前的酒杯大大喝了一口，温辣的酒精终于刺激她找到了一句可以掩饰自己心跳的话：“她那么可爱，值得。”顺便把自己的眼光移到陈学生处，免得泄漏自己的内心。
陈清扬却没有把眼光随着她的转过去，只是仿佛陈述一件法律事实般地说道：“她是可爱，可惜已经结婚了，还有个两岁的儿子，所以她不值得。”
果眉的眼光一下子就拉回到陈清扬的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掩饰自己的惊讶：“是么？没看出来，她看上去那么年轻。”
“说什么悄悄话，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果眉，陈大帅哥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哟。”李编辑突然出现在果眉和陈清扬的中间，酒杯已经伸到了陈清扬的面前。
同时，果眉的手机响了一下，来了一条微信。果眉就借着看微信，把陈清扬让给了李编辑。
微信是郝老师发来的：“文谨找到，已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