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果眉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虽然她告诉自己张续从此永远退出了她的生活，可是死于情杀这个事实还是重重击打了她。她第一次想到，恋爱，还是年轻时简单，美好，容易。
年轻的时候和张续爱就爱了，和刘一再的婚姻结就结了。可是现在再想谈一次恋爱，却总有那么多的困难，不能顺畅。
也许自己不应该再奢望爱情，婚姻，应该安然于一个人生活，不，和女儿两个人生活。那样，生活就安稳了。
果眉打开电视，看了半天却全然不知道电视在放些什么内容，只是感觉身边有人的说话声，似乎自己还和这个世界联系着。
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看着电视，半睡半醒的，手机响了，果眉拿起电话，是加美的，一接通，就听到了加美的抽噎声。
果眉彻底清醒了过来，赶紧问：“怎么啦，加美？出了什么事？”
加美用少有的脆弱的语气说：“姜怀群要出差。他要出差。”
果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出差就出差呗，他不就是经常出差吗？”
加美对果眉的问话显然不满，语调提高了：“可是我现在是个孕妇啊。高龄孕妇！”
果眉明白过来了：“对对对，他现在不应该出差，绝对不应该。那个，姜怀群，让我和他聊聊。”果眉想到，在这种时候还出差，姜怀群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加美真把电话给了姜怀群。姜怀群说：“果眉，请你帮个忙吧，加美现在怀孕了，不敢一个人待，我也怕有什么事，明天你能不能过来陪她一晚上，我有点急事，明天要去趟云南，后天就回来。以后，争取不出差。”
果眉说：“我看你是需要我现在就去吧。”
姜怀群笑了：“你要是现在能过来，那当然太好了，安慰她一下，从怀孕后，脾气都变了，脆弱得不行。”
果眉听见加美的声音：“我就脆弱了，我就脆弱了。”
果眉说：“好吧，我也正难受，过去我们两个互相安慰吧。”
挂了电话，果眉穿衣出门，心里想着加美声音：“我就脆弱了。”那哪里是脆弱呀，分明是撒娇，中年怀孕，让加美又有了对男人撒娇的资本。
这一晚，果眉就没有回家，直接和加美聊到了半夜，在她家睡了。第二天下班后回家换了衣服，又到了加美家。因为姜怀群不在，两个女人就自在了许多。老公不在眼前，加美也就没有了示弱的对象，又回到了那个精明强干的样子。
果眉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加美。特别说起自己本来还想也许可以石一海发展一下，哪知刚想开始，就意外加阻挠，结束了。果眉真的有些后悔这么做了，因为恋人没做成，显然姐弟也没得做了。
加美对石一海妈妈的阻挠倒毫不介意，这年头，哪有妈妈赢了儿子的，何况还是三十多岁的儿子。但是对于那个外国女人，倒是很在意，一再问果眉那个女人是谁。
果眉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好像是德语，我一句听不懂，石一海也想给我解释，可是我觉得没必要听了。不过我觉得，可能就是个熟人或同学什么的。”
加美说：“陈清扬告诉你他懂德语啊，他没有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吗？”
果眉说：“没有，他只是说石一海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就陪我聊天了。”
加美一笑：“哎，是不是你和陈清扬的缘分来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啊。”
果眉说：“什么缘分啊。你看着我好像和谁都有缘分似的。”
加美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人和人能相遇，就是缘分，只不是缘浅缘深罢了。”
果眉说：“看起来我和你缘分一定很深。”
加美说：“那当然，我俩上辈子一定是情敌，所以这辈子才做姐妹。”
玩笑过后，加美还是认真地对果眉说：“不管怎么讲，我还是觉得石一海最靠谱，先不说他年轻有为，又是多年的感情积累起来的，底儿厚，就是他对宁宁这么好，也值得你考虑。他妈妈你不用担心，只要儿子开心幸福，妈妈都会屈服的。”
果眉也说：“我也这么想啊，所以才试着和他开始，可看起来真得很难啊。”
加美说：“其实你现在的选择是，想要一个婚姻，还是一场恋爱？”
果眉不解地问：“这什么区别？当然是先谈恋爱后婚姻啊。”
加美认真地说：“当然先谈恋爱后结婚，那是最理解的情况，可现在你不是，你和崔安东交往，和石一海相处，目标都是婚姻，是直接奔着婚姻去的，可是对于陈清扬，则仅仅是恋爱的感觉，你没有想过结婚，你只是心动，只想恋爱。”
果眉听了，想一想自己的经历，似乎也有点道理，可是自己真的是想恋爱然后结婚啊。
加美看她不说话，就接着说：“谁都想热烈的相爱，幸福的结婚，可是，如果没有这么好的际遇，怎么办？过去人们总是问，和爱你的人结婚还是你爱的人结婚，现在我要问的是，和适合结婚的人结婚，还是和愿意恋爱的人恋爱？”
果眉终于说了出来：“为什么我要做这样的选择？”
加美说：“因为你面临这样的选择。亲爱的果眉，好好想想吧，作为一个中年妇女，单亲妈妈，活了半辈子的女人，你要为你的后半生做一个选择。”
果眉说：“如果是你，你选择什么？”
加美大笑：“如果是我，我选择恋爱，痛痛快快的，全心全意的，轰轰烈烈的恋爱，就让热烈的爱情之火再燃烧一次吧。”加美夸张地说着。
果眉也故意随着她大笑了两声，然后说：“痛痛快快的，全心全意的，轰轰烈烈的恋爱，你做梦呢吧！比中双色球还难。”
加美收起了笑声，神情严肃起来：“对，比中双色球还难。所以，果眉，选择婚姻吧，像我一样，选择生孩子。我们是普通的人，就过普通的人生，世俗的人生。我们别无选择，因为我们没有能力选择。”
果眉知道加美说的对，她没有能力选择，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该恋爱的时候恋爱，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甚至该离婚的时候都离了婚，现在该再婚了，就老老实实地再婚吧。她张果眉，确实没有能力选择不一样的生活，特别的人生。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能力呢？那可是自己的人生，难道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愿来选择吗？可什么是自己的心愿呢？像别人一样的生活吗？与别人不一样的生活吗？好像都不是。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果眉这样问自己，然后她找出了答案：那是自自然然地生活，顺应生活本身的生活，不扭吧、不牵强的生活，不为别人带来麻烦的生活，是真诚的没有伤害的生活。
果眉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了加美。
加美说：“我明白，谁都想要的美好的生活。只不过——”她把后面的话压了下来。
果眉明白“只不过”后面的意思。就是因为有太多的“只不过”，“谁都想要的美好的生活”才始终是“想要”。
两个女人聊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夜。两人说三次“不说了睡吧”，可还是又说了起来，加美不停地说着怀孕的感受。果眉理解地听着。
果眉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石一海的，这么晚还打电话，果眉不知什么事，接了起来。
石一海问：“你不在家？”
果眉说：“是，我在——”
还没说完，石一海就问：“你不回来了？”
果眉说：“是，我在——”
又没说完，电话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