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还没有积满街道。
五辆老旧的马车驶进了有熊一族的宅院大门。
这十多个伙计没有一个不是穷人家出生的,自然没见过这样的豪宅。虽然只给了他们三间房子打地铺睡,仍旧令他们兴奋不已。
商队的年轻人们全都赞叹于海老大的手段,也赞叹于有熊鞍山大人的度量。原本闯下的祸事竟成了美事。
海老大也没说什么,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彻人,随手打发他们各自进房间,吩咐他们立刻熄灯休息。
有熊鞍山找来彻人随意攀谈了两句,半句不离恭维他的话,话语中间透露出想要拉拢彻人的意思。
彻人却不轻易接话,只是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绝口不提自己此行的目的,让有熊鞍山直以为他正替纲手大人进行一项机密任务。
“对了,鞍山大人。”彻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那名牌的主人与你们有熊族到底有哪些渊源?”
有熊鞍山愣了愣,笑着说道:“哦,那只是一个外族分家弟子,准确来说也不算是我有熊族的人,我刚才也和你说过了,只要能与我族人角力获胜者,便可与我族战熊签下血契,又有这铁链名牌作为信物以示交好。真要深究起有什么大关系,以这名牌来做证明却是算不得数的。”
彻人丝毫没有表露过他和“猫”有什么过节,但有熊鞍山这三言两语便要撇清两者之间的关系,为人不可谓不圆滑,城府不可谓不深。
既然他不能提供更多的线索,那彻人也就没必要再和他多纠缠,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回屋了。
三间小房间熄了灯火,不一会儿便传来伙计们此起彼伏的鼾声。
夜晚格外静谧。
此时在宅院深处的一件屋子里,也陷入了死寂。
有熊鞍山叫来了有熊族在野火镇的所有重要人物,召开了紧急会议。
十个人围坐成一圈,中间的大桌子上只摆放了孤零零的一样东西。
“这名牌你们都传看过了,是真是假想必大家都能分辨的出来。”有熊鞍山指着桌上那件东西说,“若是那少年所言非虚,那么太虎确实是死了。”
“北郭先生,你是我们中间最熟悉雨之国情况的人,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他转向坐着离他最近的那人。
那北郭先生沉默了半晌,思考了许久,才开口道:“从您刚刚所提及的尸体消化程度来看,太虎至少三天前就已经死去了。”
有熊鞍山的双眸映照着昏黄的灯光,两点寒火在他瞳孔中燃烧。
他没有对彻人说出实情。
有熊太虎,代号“猫”,并不是外族弟子,而是他亲自派遣去雨之国的手下。对自称五代火影徒弟的彻人,他不敢也不能暴露出这些秘密。
“我们派去雨之国的人手早该将情报送来了才对,为何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有人问道。
“我想只有两种可能。”北郭先生说,“第一种,要么雨之国出现了巨大的变故,我族派去的人手全部阵亡了。”
听了这话的人全都眉头一跳,看向北郭先生。
“不过这可能性不大。”他继续说道,“第二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截住了我们的送信人。”
“也怪雨之国实在太过落后了,连一座像样的信号塔都搭不起来。”房间里的某个人说道。
在这个时代,通信技术已经发展的比较完备了,火之国大部分地区已经架设起信号塔,实现了无线电话通讯,而那深山老林中的雨之国连半部有线电话都没有。
“也只能希望是第二种可能了,否则我们的计划...”有熊鞍山说到一半顿了顿,“镫山,你立刻派几个手下去东镇的官道上,把熊和太虎的尸体一起搬回来,现在就去。”
“是。”
“哦,还有,派人去查查今天那少年的来历,我看他不像是火之国的人。”
“是!”这次有熊镫山回答的格外用力,想起这让他出丑的少年,便有一团阴火在他的胸肺间燃烧。
冬日里的太阳升起的特别晚,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海老大便叫醒了所有人。
不等有熊鞍山出来送客,和看门的嘱咐了几句,他们便赶马上路了。
海老大和伙计们照例和商贩交易货物去了,彻人便正好和他们分开,独自在街头闲逛。
他似是漫不经心的在街上走走看看,转眼经过了几条街,绕进了一处鲜有人走动的胡同里。
在这城北的一隅,人迹罕至的地方,却开起了一家忍具店。
彻人回头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人跟在后头,便大步走进了那间店铺。
推开玻璃门,寒风卷着片片雪花闯进了店里。
一排排的货架挤满了不大的店铺,上面成列着各式各样的忍具,有大有小,大的有一人高的纯黑大剑,小的有一指长的银针,无论巨细,做工都格外考究精致。
“呦,难得有客人上门了。”坐在店铺深处的中年人头也没抬,“你自己随便看看。”
这家店铺地处偏僻,真有买卖也是几个大户人家按季度来交易的大单子,平常少有客人会进来,进来的也大多是观光一圈就走了。
他也没有起身招呼彻人的意思,只当又是个进来问路的。
彻人试探的问道:“是北郭先生吗?”
那双鬓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愣了愣,抬起头来,摘下脸上的单片眼镜。
“你是?”一双有些昏暗的眼睛细细的打量起彻人来。
当他看到彻人身后背着的那个卷轴的时候,明显身体整个僵了僵,那双昏暗的眼睛一下闪出了精光。
“你是从雨之国来的?”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彻人点了点头,从衣领子里抽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黑线,上面穿着一枚造型圆润考究的指环。
指环上工整的以楷体写着一个“零”字。
那北郭先生快步走上前来,将那枚指环捧在手心里仔细的看了又看。看了足足有半刻钟,他才抬起头来望着彻人。
他问道:“你和玉藻前明日香是什么关系,她自己为什么没有来?”
提起玉藻前明日香的名字,彻人不禁又想起在雨之国的遭遇,想起那场瓢泼的大雨,那些戴着面具的暴徒。
“玉藻前婆婆她牺牲了。”
北郭先生从彻人的脸上看出了那种极力想要隐藏的伤痛,呆了呆,说道:“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么一天的。”
也不追问彻人,他好像就能猜出事情的始末。
“那些事情不用再提,”彻人的脸色被回忆所冻结,“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