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狗,是一对淡蓝眼睛的半大黄狗。当初主人养它们,主要是为了看家护院。此外还有一层深意,就是在魏明外出不在家时,由它们代替男主人守护好张月英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当然只是那魏明的小肚鸡肠了,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这对忠勇的黄狗倒是十分的善解主人之意的。它们恪尽职守,终日跟随在女主人的左右,一对淡蓝色的眼睛时刻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只要发现有人敢对张月英心怀鬼胎,欲谋不轨,它们就会奋不顾身地猛扑上去,准备联手给他以致命的一击。这倒确实让那些身上流着不安分守己的高傲的血液的不速之客们,只能望狗兴叹,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了。
如果说张月英最终没有红杏出墙的话,狗的功劳,自然是不可抹没的。当然,镇长们的功劳,也是不可抹没的。自从镇长与魏家好上以后,那些人更是即使还有此贼心,也不敢再有此贼胆了。至于后来,那对黄狗的使命竟然发生了革命性的根本变化,那就是大大出于主人的意料之外的事了。
这话还得从一个“缘”字说起。也许是命中注定,镇长与魏家的这对黄狗之间,是必然会有着一种不解之缘的。说来也怪,每一位镇长一来到魏家,他们都会与它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而在我们小镇上的几百号人中,它们的眼睛,也是天生独自识得镇长的。在它们淡蓝色的眼睛里,只有镇长才是善良的、高尚的。所以每每镇长光临,它们都会与女主人一道,热情欢迎。它们的脸上虽然没有张月英脸上的那般灿烂迷人的笑容,但它们的眼光是妩媚的,深情的。它们放肆而又亲昵的神态,那就更是让张月英可盼而不可及了。
更重要的是,它们是绝对真诚的。对这一点,镇长们当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因此,每次进得魏家的门,镇长都总是要先与那对黄狗亲热一番,暧昧一阵,才站起身来与张月英打招呼、说话。对此,张月英是有些意见的,有时,她会酸溜溜地说道:瞧您,哪是来我家的,分明是来它们家的嘛。引得镇长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
当然了,狗是不会与主人计较厚薄彼此的,它们是真心地喜爱镇长。它们从不把镇长当客人或靠山,它们更愿意把镇长看成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特别是在主人家里举行宴会的时候,镇长的地位远还比男主人魏明重要得多呢。
一次,主人家里来了远客,主人一家甚是高兴,杀鸡设酒,盛情款待,当然也请了镇长。无奈天不做美,偏偏这天,县上来人视察,镇长自然不能脱身。不料临近开饭时分,这两条玲珑的黄狗,竟然跑到镇长的办公室里,咬住镇长的裤腿又拉又拽。见镇长不予理睬,它们便对着县上来的同志“汪汪”直叫,仿佛是在为镇长求情。
县上的同志被它们淡蓝的眼睛深深打动了,他们豁达而又动情地对镇长说道:在这个镇上,连狗都能如此待你,你也算是一位好父母官了——赶紧赴宴去吧。
这件事让镇长煞是风光,大为感动。但也勿庸讳言,这些镇长们其实都不是什么真正爱狗的主儿。他们之所以如此频繁地出入魏家,固然也不是为了去讨黄狗的欢心。而是因为这对黄狗年轻体健,生殖力旺盛,每年都能为他们生下数胎淡蓝眼睛的小黄狗来。
因为,镇长们都有一个特殊的嗜好,他们性喜爱吃狗的胎盘和刚刚满月的小狗,这当然是从皮镇长时候“遗传”下来的风尚了。关于这些,魏家那对痴情的黄狗至今仍还蒙在鼓里,无从知晓。如果单从这点上说,这人的感情有时就远远不及狗的感情那么纯真、那么高尚了。
小狗们的胎盘和鲜嫩的骨肉,大大促进了镇长和魏家的感情,他们很快就亲密无间了。这当然在很大程度上,还得归功于张月英的一手精巧的烹饪绝活。这些我们小镇人甚是不屑的东西,一经她的手洗干涮净,或清闷红烧,或油炸烧烤,或卤制腌腊,风味自然不同,色香味无一不佳。再佐以红高粱白酒,吃得镇长们心花怒放,喝得镇长们脸飞红霞,自然是赞不绝口。
当然,吃过以后,镇长是不会忘记给予这对无私的黄狗以丰厚的回报的。他们隔三差五地从镇食品站里弄来些无肉的骨头,或无骨的猪肺,慷慨大方地赏赐给它们。这样,猪骨和猪肺又大大加深了黄狗对镇长的感情,他们也很快就更加亲密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