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连德一行人夜宿一所无人住持的小庙,由于疲惫,多都倒头大睡。胡连德起初依门框而坐,谨防意外。但是瞌睡虫作怪,稍微一合眼皮,便也迷糊过去。忽然梦到凤凰城被敌人攻陷,到处大火燃烧。父王努努被寇兵一刀砍翻,妻子芙蓉女于近旁也遭沙摩亚将官一枪洞穿胸背,高高挑起。胡连德猛地惊醒,却发现眼前火光一片,不少人举着火把。
“不好,有敌人,”胡连德大警,霍然而起,连忙招呼扈从。
众人惊醒,齐绰兵刃。然细瞅眼前,好是令他们诧异,对方尽是女人,皆一身戎装。有一巾帼豪杰,独披全副的铠甲,大概是领队。听她喝道:“呔,一班贼人,还能跑得了吗?从速扔械就伏。”
“大铁锤”木瓜对众同伴道:“是女儿国的蛮婆娘,咱们犯了她们的地界,这是来找打架,万不要小觑。”
胡连德收起兵刃,走向前,冲着领队女将一抱拳,而后解释道:“这位将军,我们并非是贼人,请别误会。在下乃是大顺国太子胡连德,只因本国遭受沙摩亚军入寇,王都凤凰城被围困,情势岌岌可危。于是,我们一队人突围而出,欲往海外属地浞冬岛,起调那里的军马,回救王国。不料途中遭遇敌军而为之所迫,慌不择路错了方向,误撞入贵国地界,还望请谅解。并恳求通融,莫加难为。”
“少说废话,放下武器,乖乖跟随我们走,”对面女将毫不给情面。
胡连德不便反抗,只好同扈从们很听话地被人家押着去,以待见到主要管事的人再做详细解释吧。
(女国王城附近,宝莲山玄女娘娘庙)
女王铁云娇与王妹云霞向一位仙婆(她便是当年的如花公主)求卜未来。老婆婆摆弄蓍草,用十分古老的方法先为女王占卜了一下,不由脸色阴沉,长叹了一口气。
女王问道:“怎么了,仙婆?”
“您会是阿母志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女国臣民,甚至整个红域的人心目中的圣女。但可惜,红颜薄命。近日,将有一队外邦男人由西方进入到阿母志国土地,您会深深地爱上他们的领队,并于后来为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啊,不要是这样的,”王妹云霞大叫起来。
“这是个人的命运,很难改变呀。”
“仙婆,那您看我呢,”云霞问道。
“您呀,将是很幸运的,会成为女国历史上最为杰出、最为贤明的君主。在您的治理之下,女国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昌盛。”
回到王城之后,铁云娇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心中总是想着仙婆的话,不得其解。
兵部员外郎哈山女入宫晋见,道:“营尉靳黛捉获一班异服男子,原以为是马头山余寇窜至,不料却是来自大顺国朝的***连德,及其扈从。他们是因为……一回事,而误入我邦地界。请问陛下,该怎样处置他们?”
“一班异服男子?大顺国***连德?哎呀,”王妹云霞猛然想到了仙婆的话,一下子由打旁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抢话吩咐道:“赶紧驱逐他们离开我国境。往后,但凡除了阿父志国之外的一切异邦男人,均不许入境半步。”
“慢着,”铁云娇拦止。她道:“不要失去礼节,慢待远方尊贵的来客。久闻大顺国朝***连德是一位大英雄,难得一见,请来。”
金殿之上,胡连德彬彬有礼觐见了女王铁云娇,重新陈述了误入阿母志国的缘由与经过。
女王眼珠不错地盯着令自己慕名已久的大顺国太子。见胡连德尽管已经腮满胡须,但相貌堂堂,十分伟岸、威武,气度不凡,女王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特殊的,从未曾有过的感觉。
胡连德请求女王允许借路,并同时请求赐予一条飞舸,打算由女国的港湾下海,以赴浞冬岛,便宜自己的事情。
女王道:“朕会满足你的要求。”
这个时候,陪同胡连德一起来的“大铁锤”木瓜闯了祸。本来胡连德打算一个人来的,但是扈从们担心主人的安全,齐要跟着一起来。特别这木瓜叫嚷最凶,差点同看押他们的女国军士起冲突。最终无奈,经通融,女国人允许木瓜与阿苏凯陪同胡连德入朝见驾。
木瓜在金殿外头拔着脖子,探着脑袋,瞅着王座上的女王,自言自语:“这御座上的婆娘便是女王?啧啧,胜似桃花,亚赛牡丹,蛮漂亮的哟。俺要是能够讨到她做老婆,一辈子美死。”
不想话被人听了个满耳,有武士上来,将他即行拿下,又掌了一顿嘴巴。而后上奏,言称这一猥琐龌龊的男子对女王出言不敬。
女王轻淡地道:“拉到一边,金瓜击顶。”
胡连德赶忙求情,道:“木瓜一介粗鲁人,缺少礼数,望求陛下看在胡连德的面子之上,饶恕他的过错。往后,我必严加管束于他。”
女王道:“若想教其活命,需一个条件。”
“还请陛下明示。”
“久闻殿下胆识过人,武艺超群,朕有心领教一二。你必须在比武场上,胜得了朕,朕方可饶了那厮狗命。除此,没有别的可讲。”
胡连德被迫无奈,只好点头。
校场之上,二人披挂整齐。胡连德执着八宝鼍龙枪,女王手拈三尖两刃刀。拱手礼后,交战一处。多时,未分胜负。高傲的女王不得不在内心佩服胡连德本领高强。但是她从来都必须要取胜于敌方的,平手对她来说,也是认为有失颜面的事情。久战不能取下对手,不免心浮气躁,起了忿意,铁云娇伺机挂好兵刃,而后迅速拈弓搭箭,射向胡连德。胡连德久经大敌,颇富经验,探猿猴臂轻松而捉来矢于手上。
“大铁锤”看得高兴,扬起嗓门大叫道:“好本事。”
女王感到有些丢丑,忿然掷弓于地,道了一声:“饶恕那匹夫。大顺国客人暂置驿馆,好生招待。”言毕,扭头而去。
王宫之内,女王肘拄于案,手托香腮,若有所思。
身后,云霞为王姐捶着背,并关切而又不安地问道:“姐姐,您在痴痴想些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这时,有奏:“陛下,大顺国王储觐见。”
“请。”
胡连德入内礼毕,言道:“校场之上,为救扈从,胡连德对陛下多有冒犯,望求恕罪。”奉(还)上那一支箭矢。
有女官将箭矢接了过去。
女王道:“朕不怪。”并给胡连德赐座。
胡连德拜谢并落座之后,女王道:“王储殿下果然技艺不凡,绝非常人可匹,名不虚传,教人赞赏。”
“陛下夸奖了,于您面前纯系班门弄斧。您刀马纯熟,身手矫健,堪为女中丈夫,令人无比钦佩。陛下,胡连德此番觐见,一为还箭,二则想请问一下,您所允借船一事。”
“既然朕已经应许了你,绝不会食言。听闻殿下几岁的时候,便以刺杀河怪而名噪,可有这一回事吗?”
“胡连德不敢自诩能耐,只是碰到了好运气而已。那河怪狂傲无比,太过轻看了一个小毛孩子,根本不会想到我会行刺于他。是我乘之不备,捡得了便宜而一刃予以重创。不然的话,怕是我一百个也早给他吞了。”
女王接下来又问了胡连德另外一些往事与经历,但并未提及沙摩亚人寇犯大顺国之事,好似对此漠不关心。听着听着,对胡连德的爱慕之情、之心已然掩饰不住,女王紧盯于对方的脸,但却又二目出神,面颊见出绯红。心中“砰砰”乱跳。她突然道:“我有一个要求,请殿下思虑。”并不再称自己为“朕”。
“陛下请讲,用我胡连德出力之处,万死不辞。”
“我想……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啊,”胡连德颇感意外,想不到女王会提出这么一个极其特殊的要求,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呢。呆愣半晌,他方才道:“这不可以。胡连德是有妻室的人,我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不能背叛她,更不会抛弃她。还请陛下收回所说的话,另作考虑,不要为难胡连德。胡连德不过一个普通之人,天下超逾我的人万万千千,陛下会早日遇到更为称心如意的俊杰,并择为佳偶。”说话之间,大汗涌出。
“我并没有说要你抛弃自己的原配妻子,只希望你将来能够在空暇的时候常来这里一聚。而我也不能够把你永久地困身于阿母志国,也不要求和期望你对我多么忠诚。难道这样不可以吗?”
“恕胡连德难以从命。”
“哼,”女王大为不悦,脸色陡变,如布阴云。她冷冷口谕下面,送胡连德回驿馆休息。
胡连德去后,王妹云霞方才问女王:“姐姐,您爱上胡连德了吗?我希望不要是真的。”
“为什么?”
“难道您忘记了仙婆婆所说的话了吗?因为胡连德的到来,您又是如此对他倾情,令我深深地为您日后担忧。”
“只是一个占卜,未必成真应验。我不太相信这些。唉,我哪一点不好,不能中他的意?胡连德呀胡连德,我向你坦诚表白爱慕之心,您为什么无动于衷呢?之间难道无一点缘分?”女王黯然神伤。
女王不提借船,又不许胡连德一众离开,这让胡连德心焦如焚,大伤脑筋。又担心凤翔城的安危和大顺国未来的命运。他几次求请觐见女王,女王不允会面。
这日,女王朝殿,来了一名沙摩亚使者觐见。但此辈傲慢无礼,言语粗鲁不逊:“今查,大顺国***连德窜逸入阿母志国。如果得其下落。希望女王陛下能够将他擒执,并交予我邦。我邦必有重礼馈赠。倘若阿母志国对他知而故纵,甚至收容庇护,那便是同我沙摩亚树敌。到时,我邦必然大军压迫,刀兵相见。如果导致阿母志国遍处废墟,生灵尽遭涂炭,你将后悔莫及。”
女王被此番言论深深激怒了,拍案冲来者叫道:“胡连德正在我王城驿馆之中,但是朕绝不会将他交予你们。因为我阿母志国与大顺国历来友好,我们会并肩对付共同的敌人。你们休想以势威胁我邦屈从,也根本做不到。从前沙摩亚最为鼎盛的时期,达赫女王在世,她的大军也曾经在我阿母志国王城之下碰了一个头破血流,丝毫未讨得便宜,何况于你们现在还远没达到那时的实力。朕视你新沙摩亚犹同纸扎之虎,何有惧哉?”降谕,将来使割耳劓鼻并杖逐。
沙摩亚使者抱头鼠窜而去,阿母志国也因此将迎来刀兵与血腥。
胡连德与扈从们正在驿馆之内商讨对策,因为如果再于此逗留下去,必要贻误大事,必须早一些脱身离开。
木瓜叫道:“不如动用武力,闯离蛮婆娘们的‘牢笼’。”
其他人也多认同,时间的确等不急。胡连德默而不语,做他的盘算。尚未做决定呢,女王降旨,召见胡连德。
胡连德再次觐见女王。女王问他,自己所提的婚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但胡连德已然重复前言。女王默然良久,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降谕白水将军:“护送王储一行往龙马湾,准备一条上好的快船。”
胡连德谢恩之后,随同白水将军下殿去了。女王又一次背过身去,眼泪扑簌而落。可能胡连的只似一阵风儿飘去,日后难得再有相逢的机会。而同胡连德的短暂会面,却在她内心之中烙下了不能抹去的无限伤痛。
沙摩亚国的开普将军分一支兵力趋击卡齐城。另一部则很轻松地将王厘、牛耳两个方寸之地的小国纳入囊中,压至女国边境。开普早想一会传闻中剽悍而不逊于丈夫的阿母志国的婆娘们。见使者狼狈而回,深吃羞辱,开普冲冲大怒,挥军前进,很快杀到了阿母志国的王城之下。他妄想将女国收取过来,建立奇功,痴想将基国女王拥入自己的锦衾。
胡连德一行人由于女王赐宴,并要大量准备用需,所以迟了一日才动身。行离王城未远,猛闻身后号角哞哞,十分紧急。胡连德不知何故,抬手示意队伍停住,向白水将军询问。
白水将军道:“这是有敌人侵犯的讯号,将要动刀兵见大仗了,女王在集合人马。”并如实地相告沙摩亚人相胁迫的事情。
“绝不能让一班女人为我们流血,我们应当马上回去,同她们并肩作战,杀退寇兵,”胡连德对自己的扈从们说道。
一行人转身,于大路高坡上远远可以望见敌军的侧面,沙摩亚人马黑压压一片,足有上万人。
“我的天,这么多的敌人,”木瓜吐了一吐舌头。
胡连德问他:“你怕了吗?”
木瓜道:“婆娘们都不怕,我一个大老爷们还会输于她们?”
“这就好,今天你的大铁锤可以使劲儿抡,随意打击敌人,保证过瘾,舒畅通身。”
说话之间,城中响起了信炮,女国人马七、八千,杀出城关,开始亮阵。红巾、红衣、红旗帜,火烧云一片天边裁下,格外醒目。
胡连德等人打马驰至阵前,此刻业披挂整齐,加入到女军的行列。
胡连德对女王铁云娇道:“大顺国的勇士们愿同阿母志国的巾帼英豪们一起战斗。”
女王会心地一笑,点了点头。一声号令,兵马齐冲,同沙摩亚人杀于一处。别看阿母志国一群女人看上去纤弱,但是由于自危意识,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害,所以有严格训练的传统,自小便开始,只要体无残疾,人人不拉。除了农忙事外,平素从未间断过搏杀训练,相对于男人们付出了更多的汗水和艰苦。因此上,阿母志国的将士临阵之际,镇定不惊,身形也迅捷,出手也狠辣无情,并且具有一套良好的战术体系和素养,协同而战,发挥自如,往往能够克敌制胜。
反观这一支沙摩亚人,别瞧是一些爷们儿,然而多半是近期征募,鱼目混杂,良莠不齐。加之一起操训的时间很短,缺乏一定的战斗力与战术配合。同时,由于分别来自故上梁、光山、西辉三国,相互之间存在一些矛盾,各怀心思。特别是上梁人自感优越,是为主导,而另两国的人是为胁从,因此对之格外轻鄙,并多欺负,引起那些人的严重不满。也所以,拧不成一股绳,力量聚不到一起,想当然地影响到了临阵斗志与作战效力。而真正具有实力的旧上梁常备军,则用于了大顺国王都凤翔城那边。但是主将开普却自觉杀女国这一只“雏鸡”,用不着好钢口的“宰牛刀”,认为自己的人马相比较女人所组成的军队还是远有过之。
沙摩亚人起初太过低估眼前的这一些女人们了,并没有能够全身心、力地投入作战,当成是在玩游戏,“捏死”对手,轻松容易得很。然而一经交手,吃惊非小,被敌方迅雷般先声夺人,冲垮了阵脚,立时陷入恐慌与混乱,深处被动。再想要扭转这种颓势,已然迟了,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结果,战场不利形势完全倒向沙军一方,他们被杀得落花流水。主将开普遭女王铁云娇一刀刺于马下。副将黄耀祖欲遁,被胡连德赶上,一枪绝杀。
战后,有人问“大铁锤”感觉如何,木瓜咧嘴呵呵傻笑,大呼:“过瘾,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痛快过,真希望天天能够这样哩。”
“要是天天打仗,我们今后还过不过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