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双使领命后就回屋去了,萧逸天终究不会相信吴辰龙,除了日月双使,他对谁都不放心。青龙帮宴请狼的日子是七月十六日,六月十六,他们要做最后一次谈论。七月十六日之后,他们就会灭掉义军,以青龙帮的实力,此事不在话下。
林子依旧,枫树依旧,人也依旧,不同的是,人已经变了,昔年洋洋洒洒,大赞枫叶林的少年,如今已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来到这里,他已经醒来。
灵燕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现在是夏天,看不到翩翩飞过的蝴蝶,风里舞动的精灵,那醉人的绯红,林子却是一样的静,一样的美。
狼看着勉强还有些气息的李怀英,心里阵痛袭来,他对这个人,有过钦佩敬仰,有过敬畏崇拜,也有过关怀,却从未这样冲着他怒吼。
狼看着怀英渐渐醒来,淡淡笑了笑,“你醒了,难怪有人告诉我,天底下的酒鬼只有一种,那就是不知死活”
怀英苦笑道,“浮生若梦,红颜易逝,不如醉酒,你要是喜欢,你也可以喝他三天三夜”
狼怒道,“我还没那资格喝上三天三夜”
怀英依然再笑,“为什么没资格,我知道,你喝不了那么多”
狼勃然大怒,直接打了怀英一个耳光,“你是不是以为,你不如李境,所以你要就这样沉沦下去”
怀英道,“你不会知道的,那种从巅峰跌落的滋味。当时,我只是想到,拿到乾坤剑,可以带来的意义。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躯体可以承受的极限。那时,巨大的压力堆在身上,我的躯体,根本无力承受。我以为,等你扶起我时,我就是个废人,五月十六日,生辰复忌日,我并未想做李境第二”
狼怒叱道,“那只是一个梦,我是你带出来的,你若死了,让我也随你去死吗?”
怀英笑道,“我已经给了你新的路去走,没有人知道你是狼,他们只知道秦追风后人秦四郎,是个英雄少年”
狼怒喝道,“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为何与你远赴东海,为何要跟你离开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怀英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你知道我错在那里吗?”怀英苦笑一声,接道,“我低估了吴辰龙,高估了我自己,宋卯龙根本不敢对吴辰龙下手,吴辰龙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比宋卯龙更冷静”
狼道,“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久,你却并不了解”
怀英道,“我错误的以为,他这一去,必死无疑,宋卯龙不会放过他”
狼道,“你是错了,可你还活着”
怀英笑道,“你知道,你知道这活着的代价吗?我从未想过要名垂千古,也没想过,我真的也会爱,这一次,错误的代价就是,我第一次爱的人,竟然会那么短暂?”
灵燕就站在他们身后,站了很久,他不了解李怀英,可他了解失去爱的滋味。
狼道,“柳樱的死,是你对自己过高的估算,这就是你不如狼的地方,她的死,应该能让你明白真正的狼”
怀英道,“敢扇我耳光的只有狼,配扇我耳光的也只有狼,在你从华山回来,在你三天三夜在雨里狂奔时,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狼。我是该好好看看狼,看看那山林里,那大漠上狂奔的狼,你一定看过的”
狼道,“那个山谷里,经常会有狼来,我恨过它,它将我变成孤儿,可却是它,将我带给婆婆,也是它,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婆婆走后,我还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山谷里看狼,从狼的身上,我学会坚强,学会正确看清自己的位置,看清对手,你也是一个拥有狼的智慧的人,可你没有看清自己”
怀英微微一笑,“我是没有看清自己,所以我活在虚浮中,柳樱的死,足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有什么不同”
狼叹息一声,道,“那很好,穆神医有没有给你看过你的肺”
怀英笑道,“那不好,如果只有柳樱的死,我才会知道自己的不足,那有什么好。我知道,你去找过穆神医,你一定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狼的眼中已流献出失望的神色,他了解怀英,怀英这样说,那就意味着,怀英什么都知道了,更意味着,怀英已是来日无多。
怀英见狼沉默,他笑了笑,“穆文封说,我早就没心没肺了,能活到今天,是上苍太过仁慈”
狼沉默着,他缓缓抬起手来,搭在怀英肩上,“我帮不了你,可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待在你身边”
怀英只觉有些热泪盈眶,他从来没有眼泪,就连柳樱死在他怀里,他都没有泪。他闭上眼,躺在枫树下,阳光透过枫叶,静静的照着这个悲哀的人。
狼走过来,看着目光呆滞暗淡的灵燕,“你跟我来,让他静一静”
灵燕不知所措,跟着狼走了一段,离怀英已有十几丈。
狼没有转过身,灵燕在他背后,狼叹息道,“你,你爱过她”
灵燕没有吱声,狼没有再问,过了很久,狼有沉声道,“你忘了他,否则,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的”
灵燕热泪已流下面颊,“是不是他的肺,他总会不停的咳,喝酒的这几天,也都是这样”
狼缓缓道,“原来,你都知道,一个人若是经常会碰到伤心的事,自残也在所难免,他在遇到你之前,就是那样的,也许直到我的出现,才有所改观,我曾经亲眼看到过,他拔剑,刺向自己的心窝,这样的人,内脏,不可能是完好的”
灵燕道,“你要我忘记他,是不是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狼没有说话,不说话,那就意味着默认。
灵燕接着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想好好爱他,我不是柳樱,也不如柳樱”
狼转过身,看着灵燕,“你是个好女孩,不过,你要知道一件事,他随时都可能死,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十年,那一切,都得看九玄真气能将他撑到什么时候。可他不会爱上你,不管是因为什么”
灵燕笑道,“我可以等他,等他好了,等他可以爱了,等他爱上我”
狼静静的走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一件事。
李怀英已经不是过去的李怀英,狼也不是,为了消除血的杀气,也是因为同一种悲哀,人类最无可奈何的悲哀,浪子情结,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敬。狼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除了让李怀英很好的度过剩下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狼回到怀英身边,怀英还躺在地上,狼看着怀英静静的躺在那里,微微一笑,道,“会有你爱上那丫头的一天吗?”
怀英笑道,“那一天,我不知道”
狼笑道,“你变了,过去的每一天,你都会把时间算得紧紧的”
怀英道,“面对对手,你要把握好时间,面对朋友,你应该忘记时间”
狼笑了笑,“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怀英微笑道,“跟那丫头没关吧!”
这时灵燕已经过来,她自然也听到这句话,“我就那么讨人厌吗?与我有关又怎么啦”
怀英笑道,“其实,我能猜出个八九成”他翻身跃起,站在地上,对灵燕道,“跟你有关也没关系,我又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