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是那样虚伪,自私,这一生,他只有一个朋友,过去他是这样说的,以后他还会这样说,他所谓的虚伪自私,也是相对于这个人。
这个人和他一起闯过堪称龙潭虎穴的青龙总舵,杀过心狠手辣的毒圣肖巳龙,奔赴那障碍重重的东海岛,更重要的是他带这个人去过那个枫叶林,他无法忘记枫叶林中的点点滴滴,每一句话,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配说那些话。
酒,越喝越多,灵燕就在这个酒鬼身边,她不知道怎样和酒鬼说话,也不敢和酒鬼说话,她在哪里暗自伤心,她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醉,什么时候会倒下去,她只知道,自己爱着他,深深爱着他,爱他之深已无法自拔,她不明白自己怎样爱上他的。
酒店外的雨,还在下,一直在下,时大时小,酒店里的人也不理这个酒鬼,因为这个酒鬼身边有个佳人。酒鬼身边怎么会有佳人,佳人一向都会在英雄身边,只有英雄才配得上佳人。就像美玉永远只属于千金姑娘而永远不会是叫花子的,佳人不可能是酒鬼的。
暗夜,暴雨,一个瘦削的人,骑着的却是匹健马,健马疾驰,暴雨如注,他早已是浑身湿。一路上有很多人家,他可以借宿,有很多客栈,他可以去住,可他却要在雨里狂奔。也许,只是他喜欢这样。
一个人,只要你喜欢的事,哪怕是刀山火海,你都可以去做,只要你喜欢,这件事可以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都可以去做,因为,你喜欢。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酒鬼,喝了三天三夜;那个神经质的人,在夜里奔了三天三夜;佳人,在酒鬼身边坐了三天三夜;还有一个孤独的老人,他在雨里站了三天三夜。
也许是天累了,不再下雨;马死了,马上的人不再狂奔;酒没了,酒鬼不再喝;老人呢?他困了,所以他回屋睡觉去了人,总要活下去的,怎能不睡觉呢;佳人呢?佳人依旧在。
曾有多情的公子,怜悯这可怜的佳人,可他们不敢怜悯,因为佳人手里有剑。马会死,天却不会累;老人会困,酒店的酒,却一定不会让客人喝光。酒还有,没有的只是兜里的银子,大凡天下的酒鬼都一样,都一样要喝到兜里没钱。
当佳人扶着酒鬼走出来时,已是天明时分,酒鬼不光没钱,也没力气,他已经站不稳。这个时候,已有一个野人走在街上,他在狂奔。说他野人,只因他已浑身湿,头发蓬乱,看上去是那样的狼狈不堪,就像是被追杀在逃命,他本就是狼,本来就狼狈不堪。
这佳人竟然认得这狼狈不堪的野人,也许是这样的人不多,佳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佳人叫住了他,他停下来,背起这半昏迷的酒鬼,事情,这野人已经很清楚了。
青龙总舵大堂内,萧逸天看着那为数不多的十个人。如此大的一厅,只有十个人,实在太空阔。这十个人最少也跟了他二十年,他们有的十来岁就跟着他,跟着他一起打下青龙帮。
青龙帮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青龙帮已经称霸,他们接下来要做到的是千秋万世,只有一个青龙帮称霸。只有三百六十天,只有十二个月,只有一个花甲。如今,十二个月,只有十个,没有四月和八月的一年一定不完整。
四月里,小荷才露尖尖角,没有四月,哪有六月的接天莲叶无穷碧。八月就更不一样,八月里有中秋月,如果不让你过中秋节,你会有什么感受?
萧逸天拿起手中的竹简,淡淡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告诉我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永远没有,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能也不敢回答。萧逸天将竹简往地上一摔,竹简片片粉碎,他大声叱喝道,“这是挑衅,是对我青龙帮的侮辱”
大厅里只有萧逸天的回声在嗡嗡作响,萧逸天接着道,“你们谁能告诉我,狼有几只眼睛,几个鼻子,你们平日里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你们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你们以为你们在家里养的杀手我都不知道吗?”
众人默不作声,他们从来没想过,萧逸天不是一个人,他对十二旗主,没有一个他会放心,尤其是打下天下以后,他知道一些人都盯着他的位置。
吴辰龙对他了解最多,所以,吴辰龙不敢轻举妄动,他看过萧逸天出手,一掌拍向穆欣洁,就是萧怀瑾母亲的那一掌。在白虎园里,猛虎为之震惊。一掌拍出,穆欣洁只剩下一堆模糊的血肉碎片。九龙真气之霸道,仅次于昔年李境的乾坤一气,那是无争的事实。
宋卯龙的事并不是萧逸天查出来的,是宋卯龙自己告诉吴辰龙的,秦戌龙、陈亥龙、刘寅、卫未龙、胡申龙皆已投靠卯龙旗,卯龙旗一手囊括青龙帮一半的力量,宋府还有很多外地请来的杀手。这本来是宋卯龙用来对付吴辰龙的阴谋,怎奈自己弄巧成拙,如今,已成了吴辰龙的握在手里的证据,他实在低估了吴辰龙。
萧逸天并不在乎青龙帮出叛徒,就算青龙帮只有他一个人,一样会永远不败,他这话一点也不假。以他的武功,就算十二旗主一起上,他都有把握打赢他们。
萧逸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他盯着邱酉龙,笑道,“我听说,灭掉子龙,你是功不可没,没有你,子龙旗可没那么灭的快”
邱酉龙立即跪地道,“我对帮主忠心,日月可鉴,在燕次误打子龙旗部下一事,是属下愚昧,属下甘愿受罚”
萧逸天道,“你要我怎么处罚你?”
邱酉龙一时之间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吴辰龙道,“帮主,我听闻江州起义军,何不让酉龙戴罪立功,平定江州”
萧逸天怒道,“辰龙,最好别随便替别人拿主意,青龙帮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萧逸天,天下间只有一个霸主,那就是萧逸天。我把青龙帮交给你一年的时间里,你看看,出了多少事?子龙答应为我寻日月珠,可如今呢?日月珠落到狼手里,你们去追踪滴血雄鹰与狼,非但没抓到人,还舍我两旗人马”
吴辰龙俯身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属下有罪,帮主可以责罚,可属下还有话要说”
萧逸天看着他,看着最忠实的部下,笑道,“你还有何话说?”
吴辰龙道,“子龙与巳龙之死,实乃她们咎由自取,我要他们一旦有消息,立即禀报我,可她们却擅自行动”
萧逸天道,“酉龙,可有此事”
邱酉龙道,“禀帮主,确有此事”
萧逸天道,“那其他十个旗的力量还拿不下九个人?”
吴辰龙道,“卯龙诈死,有扰军心,十旗人马,士气锐减”
萧逸天怒叱道,“荒谬,堂堂青龙帮,抓九个人,你竟然说出士气大减”
吴辰龙道,“今天下高手中,能一拳打死卯龙的人,不会超过两个,宋卯龙这一来,大家都很是恐慌,那人很可能随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拳打死任何人”
萧逸天想了想,这些人还不敢对他公开背叛,便道,“这一年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你们记着,这些事还瞒不过我。卯龙诈死,暗中与戌龙、亥龙、寅龙、未龙、申龙六人联手,想除掉吴辰龙与我,日月双使。吴辰龙则欲在我练功之际对我下毒,让我练功走火入魔,你本也想除掉宋卯龙,你去长安找他,不过是探探虚实,你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想我当初,带领你们打天下时你们可一个个愿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如今呢?”
吴辰龙已不必多思,他知道日月双使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何况两人一向是同进退,他们对萧逸天是绝对的忠诚,自己的这些事,无疑就是日月双使查出来的。
宋卯龙道,“属下确有背叛之心,却不是背叛帮主,是背叛十二旗主带头大哥,他为大不尊,明明将龙吟剑弄没了,还想嫁祸我,我不能不以假死来欺瞒江湖人,暗中调查吴辰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