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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当年太祖在建立大雍后身边的亲信武将封了三公四候。三公分别为靖国公云家、定国公尉迟家、安国公苏家。四侯分别是南阳侯宋家、定北侯寇家、镇西侯林家、东义侯杜家。历经几代帝王,定国公在高宗朝站错了位置被灭了族。靖国公一门忠烈,在军中和朝中威信极高,然如今仅余满门寡妇和一幼子,在高祖年间便请了旨归隐族地益州,仅留一个空爵在身。安国公苏家屡出皇后,是出名的后族,又揽有兵权在手,如今俨然成了帝京世家之首。四侯中,定北侯如今已名存实亡,镇西侯林家被先帝贬出了帝京,东义侯已削成了东义伯。而南阳侯宋家,正是宋暮云所在的宋家。

说起来,安国公苏家向出美女,而南阳侯宋家,则是世出美男。这一代的南阳侯尤为如此,与卫昭并称“南昭北玉”,为当今天下人所共知的美男子。在年过四十尚能与二十来岁的卫昭齐名,可见宋侯爷宋玉当年的风采如何迷人。而宋暮云则是他第一任夫人所出的。

说起来,宋世子也是棵小白菜。

当年,宋侯爷在侯夫人尚在世时,突然遇上了此生的真爱,与一名寡妇生死相许、恋恋情深,生生把自己的夫人气得吐血而亡,然后不顾家中长辈反对,在妻孝期间十里红毡铺地、满园鲜花挂枝火速迎娶了心上人入府。

那年宋暮云不过五六岁,亲眼目睹自己的生母猝死、祖父气得中风、舅家人找上门来要个说法却在大雪天被扔出门外……

当时的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变得陌生、自己的祖母变得陌生。

宋侯爷迎娶的新人,姓苏,名梦香,安国公府一旁枝庶女,原本是京中陈姓小官员之妻,婚后不久丈夫在与她同房时马上风死了,陈家要她替自己的丈夫守孝,她避到京外一尼庵内,不到俩月便与宋侯爷勾搭上了。

宋母原是不同意自家儿子迎娶这么一个不详的寡妇进门的。她虽不喜儿媳出身低,但好歹是书香门第,门风清正。哪里像苏梦香,在夫家风评不好,成天勾搭着爷们不干正事。而且她也见过,长得妖妖娆娆的,说话娇娇嗲嗲的,完全是一个狐媚子。

但是!

安国公夫人找她喝了几次茶,宋母便改了态度。

安国公夫人肯为她出头,说明两家关系好。安国公府在大雍朝是什么?几朝后族、世代掌兵权!靠上安国公府,那就是靠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南阳侯府虽也是三品侯府,然而在世家中的地位早已是大不如前了。如今的南阳侯府,宋父疾病缠身已从军中退了下来,南阳侯虽在京中八营,然资质平平,没有什么建树,也不过是靠着祖荫吃饭。宋母一心想着攀上高枝,经安国公夫人一番说合,自然就软了身段。再说,如今的儿媳也不是她寻的,而是宋父当年为报救命之恩而许下的婚事。她本是不同意,一心想要为儿子寻个高门嫡女。奈何宋父私下交换了庚帖且一意孤行,宋母无奈之下只能妥协。如今安国公夫人递了橄榄枝过来,她怎舍得抛下?

南阳侯火速娶了新夫人,而苏氏进门六个月就生下了宋暮云的二弟宋朝阳。

从此,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父。

宋父挣扎着多活了一年多,给延庆帝上了请封宋暮云为世子的奏章,亲自看到圣旨,才咽了气。

然而,宋暮云世子之位虽在手,在南阳侯眼中也不过可有可无。幸亏当年宋父留下的一些老仆护着,才一路跌跌撞撞地活到如今。

然,不知何时,南阳侯世子不学无术、不敬尊长、好色成性、猥亵母婢的名声悄声在世家夫人圈里开始流传开来。等宋暮云惊觉不对,帝京城内已是人人得知。

由此,南阳侯对他更是厌弃。苏夫人在贵妇圈内聚会中,一听到有人打听他,便一幅欲言又止、不好言说的神情。面对别人对流言的问询,也是含含糊糊,俨然是默认的样子。等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哪里有高门贵女肯嫁与他?

当然,作为一名大度贤淑的侯夫人,苏氏怎么可能承担阻扰或是故意败坏侯世子姻缘的名声?她特意挑了几名“适中”的女子人选放到南阳侯案头,再委婉地诉说一番自己的艰辛与为难,南阳侯大手一挥,大包大揽了此事,直接从人选中指了一名觉得“顺眼”的闺秀定下了宋暮云的婚事。自此,成就了宋暮云的一个典故。

怎么说是典故呢?因为自那以后,帝京中再无赠男子雨伞的现象。

苏夫人一向面甜心苦,打着“照料”的旗号,从小就往宋暮云身边塞满美艳的婢女。又被人有心诱导,因而,他的确在女色上“醒事”早。早前他不懂。因年纪小,沾女色过早,又被身边的美婢一味索取,到底亏了身子。宋父留下的老仆虽有心护着,然而进不了内院,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后来费了一番劲儿,才在他院中送了一名忠心的妈妈。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劝导他,只在苏夫人耳目不到的地方,才敢把道理细细地掰碎了揉细了讲给他听。再拿他的异母弟作比方,宋暮云方醒悟过来。

然而他名声早坏了,要扳过来哪里那么容易?也只能先悄悄地寻一些空子把身边有异心的婢女慢慢打发掉,再由妈妈寻了郎中,开了调养的药方,慢慢地调理身子。

宋暮云十八岁上成亲,新妇比他大了三岁,是一名下级武官的嫡女,父亲在边关顾不上她,自小跟着几个哥哥在帝京市集混着长大,惯是粗野彪悍。

新妇入门不到半年便与他闹了起来,说他于外面养了人,不然怎的总是与她分房而居?

宋暮云有口难言。

他身子尚在调养之际,哪里敢与她胡天胡地地在床帷厮混?而新妇见惯了自家哥哥与嫂子的高调亲昵,再见宋暮云的躲闪,大为不满。这么闹着闹着,新妇便请了哥哥们上门,闹嚷着和离了。

原本和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雍朝民风粗犷,和离再嫁再娶、寡妇再蘸,甚至出家人还俗成婚的,均属寻常。

但此事不寻常在于,那新妇和离后,特特寻人送了宋暮云一把雨伞。

高调送伞!且是寻的楼中的妓子大张旗鼓地送到侯府,在府门外指明是送给南阳侯世子的。

送伞是什么意思?

宋暮云一头雾水。

围观的吃瓜群众一头雾水。

然后,那名妓子慢悠悠地、以水袖掩口,娇滴滴地说:“劳烦转告宋世子,今日正正晴好呢。”

语毕,妓子窃笑而去。一干吃瓜群众静了半晌,有人忽恍悟:气候晴好,雨伞自然用不上。不用伞,自然是不用举伞啰。不用举伞,不举,不举。

重点是不举啊。

自此,“你若不举,便是晴天”在帝京耳熟闻详。

宋暮云由此得名“不举公子”。

且不管那一向粗俗的新妇是如何懂得这么曲里拐弯地嘲笑人的。且不管那新妇如何这么顺畅的办好了和离。且不管那新妇怎么单单因着这点子理由便闹着要和离的。单那日南阳侯府外的热闹散开,宋暮云可成亲的人选,再次择无可择。

由次,宋暮云对自己的婚事,真的是再无期待。

如今,那位苏夫人在南阳侯面前重提他的婚事,他心里自然万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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