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尘，江海墅群里的街灯也陆陆续续熄灭；停车场也时不时地响起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一辆接着一辆昂贵的跑车“嗖”的一声穿过了门卫处的警戒线，门卫魏叔看着被冲破的一条又一条警戒带，气得下巴的小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时值凌晨四点四十分。
傅祈一向都有晚睡早起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将过肩的中长发拢起束在脑后，拍了拍脸颊转身进了淋浴间。傅祈匆匆冲了个凉，拿起牙膏便在牙刷上挤出了薄荷绿色的一大坨，傅祈的早晨便在“唰唰唰唰”的摩擦声中开始了。
洗漱完毕，傅祈挺了挺身子伸了个懒腰。
“起了？”秦暮阳眨了眨眼，“食物柜里还有袋吐司，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傅祈有些惊讶，刚下楼便瞧见秦暮阳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腰间围着那分明与其身形不符的粉红色少女围裙，刚想出言调笑便被秦暮阳这话堵了堵，傅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指向五点二十分的表，道，“我以为我已经起的够早的了，”顿了顿，“你倒是贤惠。”
秦暮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总得习惯一个人不是？”
傅祈轻笑两声，秦暮阳眨了眨眼，道，“你笑什么？”
傅祈摇了摇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完了一顿早餐。
关于她为什么这么信任他的问题，秦暮阳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纠结了好几遍，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在秦暮阳的认知里，傅祈这个人人不大，心眼儿却不小，这种心思是他是个秦暮阳加起来都比不了的；有些东西，他还不够格去知道。
起码现在还不够格。
但若有朝一日傅祈的心思真的打到了他的身上，事关乎他自身的利益的话，他可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此罢手，有些平和也终得被打破。
“秦暮阳，你多大了？”傅祈凝眸望向正在收拾碗碟的秦暮阳，看得秦暮阳心里直发毛。
“问这个做什么？”傅祈的视线始终火热，秦暮阳也有些扭捏起来，“二十……二十三了。”
被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以这种眼神盯着，换做哪个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儿别扭，秦暮阳偷偷抬头看了还在盯着他看的傅祈一眼，俊秀的脸突然染上几分嫣红，眼神也有些飘忽闪烁。
“哦，”傅祈应了一声，“这么说我还得叫你声小叔叔啊。”
秦暮阳还在微红的脸颊突然僵了僵，一道道裂缝从脖颈处向上蔓延，不知是不是错觉，傅祈突然觉得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擦！
他在想什么！
秦暮阳狠狠瞪了傅祈一眼。
傅祈无辜地摊了摊手，眉头高挑。
“二十三啊……也不小了呢。”两人的眼神僵持了好一会儿，傅祈走神儿似的喃喃道。
“什么？”秦暮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都是老手了，有些东西我不说你也知道。”傅祈弯了弯嘴角，可这个笑容却让秦暮阳莫名有些排斥，“你想说什么？”
“关于网游实体模拟对战，相信你也很清楚，”傅祈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二十三岁啊……也是个坎儿啊。”
秦暮阳眉头一拧，没再开口，而是静静地等着傅祈的下文。而两人像是有了共同默契似的，都三缄其口，沉默不语，就这么干坐了十几分钟。
“实体模拟对战不同于简单的手指游戏，在这个以完全虚构模式下被创造出来的空间里，拳头就是最强的武器。”傅祈还是先开了口，“倒是有点儿像什么拳击赛之类的武力比赛了吧。”
见秦暮阳还是不开口，傅祈瘪了瘪嘴，继续道，“一旦正式踏入这个圈子，就会发现，很多事情不是光靠你想象就能完全掌控的，你身体里的某些东西，甚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三十岁，是实体模拟对战的职业选手的极限。”傅祈紧盯着秦暮阳的双眸，犀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当然了，例中之外也并不少见。但你想过吗？”
“就算撑过了三十岁，还有几年能够辉煌？三年？五年？或者更久？”
“人的身子本就脆弱不堪，生理机能也并不是永远都不会衰老，长生不老放在当今时代来讲，并不现实。”
“秦暮阳，你二十三了，距你三十岁，你还有几年？还有几年能站上你当初所期望的顶峰？”
“放眼整个S市，像你这种被工会强迫性解约以至于失去工作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的能力者比比皆是，他们当中有的甚至比你更强，比你更能打，蝉联过的冠军比你更多！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择你吗？”
“因为我懂你的野心，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有这份野心。”
“我们都不甘平庸，都不甘屈居人下。”
“或许在你心里，你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什么唐朝当初没有选择你，对吗？一年前的你有多意气风发，现在的你就有多落魄！一年前你还是唐朝公会里最为炙手可热的青年组选手，这不假，可是一年前的选拔明明你才是脱颖而出的那个，可为什么唐朝公会却选择别人，选择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新人？为什么自一年前的选拔之后唐朝公会的高层们都莫名其妙地统一地消失了？为什么四大公会曾经的辉煌们全都被新秀取代被强迫性解约？这些你可曾想过？”
“你的愤怒和委屈我感受到了，你的不甘心我也感受到了。”
“秦暮阳，若我说我能给你一个重新站上巅峰的机会，你，愿意吗？”
傅祈盯着秦暮阳，盯着一直在沉默的秦暮阳，盯了很久很久。良久，秦暮阳的拳头在桌下狠狠握在一起，力道之大连指节处都隐隐泛白。秦暮阳脸色铁青地看向傅祈，“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傅祈邪气地笑了笑，“只有我能帮你。”
“若不是跟你交过手，怕是要被你这张无害的绵羊脸给骗了。”秦暮阳面色有些阴沉，“你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谬赞，谬赞。”傅祈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我是在夸你吗？”秦暮阳咬牙切齿。
“加入我，我能给你你想要的。”傅祈正了正身子，神色严肃，无比认真。
秦暮阳的心脏猛然间漏跳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