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
最近已经被各种事情折磨得神经衰弱的掌权者再一次被吵醒,两个侍女为他披上了尊贵的太师袍,另外一个侍女端来了他每次在无法按时休息时都必须服用的补品,今晚是参汤。
“大人,南宫有动静了,是在中德殿。”李儒轻声说。
“嗯……这个警报声的确是来自于中德殿。”
“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倚天了,只要得到那把由光武帝亲自封印的剑,就可以得到整个帝国响应,持有这把剑的人几乎可以办到任何事情,包括对我们发难。毫无疑问这一行动的策划者要么是袁隗要么是王允和曹操,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了。这是困兽之斗,猜到自己已经暴露,在劫难逃,所以就选择在这个我们还没有下手的时候做最后一搏。”
“只是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掌权者端起热气腾腾的参汤,在嘴边停留片刻之后又放了下来,紧皱着眉头。每当他动怒或者即将动怒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过,请大人放心吧警报声响起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已经失败,我们需要做的时候就是留下至少一个活口以便审出谁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而已。而这种事并不需要大人来吩咐,华将军自然会处理好的。”
“……你说得对。”掌权者舒展了眉头,“只是希望,他们这一次不要再把事情搞砸了。”
“据我所知除了上个月的那一次事件之外无痕还从未搞砸过什么,而且我愿意相信,那是仅有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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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扶着我坐在墙角,外面人声嘈杂。
我已经受伤有一阵子了,最初的那种剧痛感已经不再那么强烈,除了不可以剧烈运动之外我现在面临着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失血严重,这让我几乎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我感觉自已已经跑了很多很多路的样子,一路上都是蓁在扶着我。她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将炽热的温度传递给我逐渐冰冷的身体,这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维持意识的唯一途径。
“这是……什么地方?”我颤抖着问。
“我们进去时候的那个小屋,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那把剑取到了么?”
“嗯。”她点头,把那件我们的任务物品,也是几乎要了我的命的东西拿了出来。我瞪大眼睛看着,有点难以置信。
这就是倚天么?比想象中的要朴素很多,剑身上下没有任何象征着奢华或者权势的装饰,似乎从帝国任何一个角落的任何一个炼剑池里都能捞出来一大把差不多的半成品,可是它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的不一样,除了剑身上刻着的“建武”两个字已经足以证实它的身份之外,整把剑上都在流淌着淡淡的暗金色光芒,似乎那光芒就从未熄灭过一样,虽然已经被封存在中德殿深处长达一百多年,但我觉得,它真的自始至终就在这么燃烧着,我从这光芒之中能够隐隐地感受到来自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的味道。
也许它本身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但是那位伟大的先人曾经手握着它纵横沙场,手握着它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绿林军,赤眉军,王莽,等等等等,手握着它指向朝阳升起的方向向天下万民宣布这个国家,这个名为“汉”的国家终于获得了新生,于是来自那个人的灵魂与精神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融入到这把剑里,终于它变得不在普通,岂止不普通,简直就是力压群芳,成为了挡住无愧的名剑之首。
我相信,每一个真心忠于这个帝国的人只要看过一眼,就会确定这就是倚天。
“你真的砸开了啊……”我说。
“本来以为会把剑毁掉呢,结果毛都没发生,也许司徒大人提到的那种自行摧毁的说法仅仅是一个障眼法而已,其目的就是稳住篡权者,而对于我们这样别无选择的人来说这种障眼法构不成障碍。”赵云说,“准备好啊小狗腿子们,现在我们要出去了。”
“说得好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
“早对你说过了,我说能就能。”
这家伙说着就从蓁的手里把我架了起来。
王鹂在最前面,一脚把房门踹开……和早晨她踹开赵云房门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而事实上只要我们再在这里稍待片刻,外面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士兵们就会查到这里了。王鹂在踹开门之后就冲出去劈头几剑把刚刚爬上屋顶的几个士兵砍了个七零八落,赵云背着我紧随其后,蓁负责殿后。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但是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战戈,不可能够得到房顶,再加上下面乱作一团,又有刺耳的警报在隆隆作响,大部分人只是在四处乱窜,而根本没有注意到头顶的位置,所以发现我们的士兵们也没办法快速地跟上我们的步伐。毕竟我们是按照赵云的指示在各个屋顶上来回穿梭——这是无痕巡逻时的方法,因为华雄似乎很讨厌让自己手下的精锐们和地面的常规部队打交道,才设计出这么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巡逻方式。
“华雄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无痕在我的眼里什么都不是。”赵云背着我边跑边说,“更别说是这些渣渣了!”
我使不上力气,也完全用不着使力气。赵云原本称得上是消瘦的身板现在给我的感觉是种前所未有的坚实,他驮着我在间隔数丈的宫阙之上跳来跳去却让我感到十分的平稳,伤口处完全没有受到震动的感觉。今天这个家伙少有的认真,而在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一副对任何东西都满不在乎都不屑一顾的模样,仿佛不论多么艰难的事情他只要抬抬手就搞得定似的。
“喂我说,”我这个时候开口问道,“你以前没保护过别人吧?”
“怎么了少爷,趴在我背上很不舒服么?是硌得慌么?我该自责为什么没有吃胖些好让您老更舒服一点。”
“不是,只不过觉得这个样子的你我好像没见过而已。”
“好眼力,别说是你,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赵云没办法回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是在笑着对我说这句话的,“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
我们几个的动作太快,这些守卫皇宫的禁军士兵就算是爬上了屋顶也没法跟上我们的步伐,于是他们选择抢在我们前面占领一些我们或许会落脚的屋顶以截住我们,可这些努力也是徒劳的。在地面上总是觉得皇宫是那么的大,大到不见边际,大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城市,可是站在屋顶的视角来看其实也不过如此,从中德殿这个南宫的中心点开始,我觉得还没跑几步就已经接近宫墙了,而下面的士兵们还在手忙脚乱地绕着圈子。不光如此,我们的尖兵也不是好惹的,不论是魔女还是青釭剑都是会让人感到脊背发凉的东西。
“喂!少爷。”赵云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你什么时候该这样叫我了?”
“你遛过马么?”
“遛马?”
“问也白问。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呢。“赵云说,”牧马人和牧羊人很像,你们家所执掌的天下闻名的骑兵精锐部队所用到的马匹都有那样的人负责管理,他们通常骑一匹马去管理上百匹马,带着它们东奔西跑,以随时保持它们的作战能力。”
“你的脑袋被马蹄子踩过了么?”
“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在遛马么?”赵云笑笑,“我们走到哪下面那帮家伙就跟到哪,还乱哄哄的,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么?”
“完全搞不懂兴奋点在哪里……你看起来倒是很像一匹发情的公马。”
他哈哈大笑:“好吧好吧。随便说说而已。我们还是快点……哎,你怎么了?”
“啊?”我怔了一下,抬头一看前面的王鹂已经停了下来,双眼挤成了一条缝仰视着左前方某处,于是我和赵云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到同一个地方。
月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天空中再也找不到一个闪烁着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气,这种气氛是暴雨的前奏……
要下雨了么?在这样的冬天里,前不久还下过雪啊。胸口的疼痛忽然猛力地波动了几下,我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觉得,在这个诡异的夜里,天空中即将飘落下来的不是雨,而是苍天的泣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