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外墙。
身着银灰色战甲的中年男人正以标准的军姿沿墙的方向前进着,他的左右跟着两个身着最高等级卫戍部队制服的士兵。
“将军,看来今天和平常一样,应该没有什么异状。”左侧的士兵说。
“今天发生的异状还少么?袁隗和王允两个人掐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我们最终选择谁朝局都必将发生剧变,而且这剧变会来得很快,说不定就在明天他们两个其中之一就会被送上断头台,从那一刻起,整个帝国的走向都将发生无法挽回的变革。”
“将军说的对。但既然如此,太师就更应该让我们去调查这件事,而不是在这里巡视皇宫才对啊。”
“无痕是整个帝国最精锐,也是权限最高的部队。虽然我们名为无痕,但实际上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看,不管是不是自己人。也就是说我们的任何非正常的出动对于朝野来说都是不能被忽视的大事,尤其对于反抗我们的人。”男人停了下来,仰望着夜空中皎洁而诡异的明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兵法云,围三阙一,如果猎物们意识到他们已经被盯上的话,也许就会选择鱼死网破的方式,到那个时候局面真的会不好收拾。”
“原来如此,等到我们掌握了全部真相但猎物还浑然不觉的时候再由我们出其不意地出手,在朝野开始震动的时候猎物的尸体早已冰凉了,这才是我们无痕存在的真正意义吧。”右侧的士兵为自己洋洋洒洒的发言自鸣得意。
“蠢货!忘了我平时告诫你们的话了么?”男人睁开眼睛,“永远都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狂妄自大往往都是自取灭亡的先兆。”
“诺……大人。”士兵诚惶诚恐地道歉。
“这不是华将军么?是在执行公务?”正在三个人说话间,从宫墙旁边的道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的外貌逐渐清晰。此人穿着一身纯黑的战甲,还套着头盔,走路的时候全身都是重金属撞击的声音,乍一看有点像各位经常全副武装的征西将军,但显然他并不是。从走路的姿势来看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家伙,比起兼具宪兵性质的华雄和一身逗比气息的马腾,他更像是一个职业军人,他没有马腾的脱线和幽默,也没有华雄的阴冷和险邪,黑色头盔之下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由时光所镌刻的永恒的金石雕塑一般。
“既然这位大人来了,将军就和他谈吧,属下先行告退。”银甲男人,或者说华雄身旁的两名士兵向他作了一揖,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消散在黑暗之中,无影无形。
“正是在下。将军身负帝都城防重任,怎么会有功夫跑到南宫来呢?”华雄朝来人打招呼道。
“话虽如此,可是实际上洛阳城的城防是掌握在华将军手里才对吧?一旦有意外发生的话我所管辖的城防部队简直就是一群摆设。比如在上个月,身份不明的人在宵禁期间与无痕的士兵发生武力冲突,我的部下对入侵者不构成任何威胁,只有无痕的将士才可以迫使那两个家伙改变路线。”黑甲人规矩并且郑重地对华雄还礼。
“大人这么说是对我的讽刺么?”
“岂敢。先不说您的身份,光是年龄您就是前辈了,在下怎么敢对您冷嘲热讽呢?”黑甲自嘲地笑笑,“只是有一件事我想要对华将军说,但不知道将军会不会不爱听啊。”
“但讲无妨,我洗耳恭听。”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直说了,”黑甲停顿了一下,“无痕的内部,也许有外面安插的眼线。”
“哦。”
“华将军真的不介意么?我并非在批评将军治军无方。”
“当然不介意,因为近来我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华雄抄着手,“毕竟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内鬼的话实在是难以解释。”
“是啊,那天晚上无痕的二十多名士兵分明已经将那两个人堵进了那间屋子,也就是他们刚刚设好的陷阱里,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还是没能抓到人。他们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还是丢掉了入侵者的行踪。我想,以无痕的战斗力,就算是被对方逃掉,也不至于连他们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吧。”
“这个问题我可以为你解释。在那间屋子里留下的尸体中,发现了第三种杀人方式,那是与那两个入侵者都不同的痕迹,换句话说有人在帮他们,而且和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我的人发现。”华雄说。
“是啊,没有比那个人当时也穿着无痕制服更好的解释了。”
“我在意的还不止这些。太师废帝之后征西将军马腾就已经打道回府了,我派人跟踪过马腾的车队,发现跟他一起来的马家长子并没有出现在归程之中。”
“将军是指那个名叫马超的年轻人么?据说太师当年尚为西凉刺史的时候很照顾那孩子,也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难堪的吧。”
“对。他没有跟着马腾一起返回西凉,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还留在洛阳了。可是如果这种假设成立,我的手下们这么多天以来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那就只能是有人协助他藏起来了。而且如果想要隐藏到连我都无法找到的程度,那就极有可能是得到了我的手下的协助,而且这个卧底必然与王允和袁隗这两人的其中之一有莫大的关联。”
“问题是现在该怎样抓出这个卧底来。马腾离京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个卧底至少在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潜伏下来了。”
“他们潜伏下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获取机密情报,以及伺机谋杀重要的人物。可是按照无痕普通成员的级别想要完成这两个任务都绝非易事,而身为一个卧底,如果没有完成他被赋予的任务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我总有机会把他揪出来。”
“这样最好,那么预祝华将军成功。”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有我的责任,刚刚入京的那段时间因为兵员不足的问题,我曾下令招过一批新成员,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疏忽了吧。”
“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将军需要留意的范围就缩小到在那段时间加入无痕的成员了,这会省不少时间。”
“也对。而且……嗯?”
“怎么了?”
“这个是……是血的味道。”华雄皱着眉头耸了耸鼻子,“而且就在附近。”
“早有耳闻无痕的每一个成员都对血液的味道异常敏感,这果然是真的么?”
“华雄突然快步走了起来,”别傻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对血液敏感的人,他们都是通过无痕的内部特训才逐渐掌握了这样的技能,至于培训的方式我就不告诉你了,确实恶心了一点。”
“慢点儿!你要去哪里?”
“找找看气味的源头在什么地方。”
“可我什么都没闻到……”
“有了,有了……”华雄疾步前行了一段距离后猛然停下,再往回倒了几步,“就是这里。”
黑甲站在华雄说的位置四处观望了一下,什么都没有,除了宫墙旁边的树,以及树下的一个站岗士兵……他说的血腥味又在什么地方?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黑甲说。
可是华雄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扭头死盯着那个站岗士兵。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华雄问。
可是那个士兵没有回答他。
“我再跟你说话!你没有听见么?”
对方依然没有任何的回馈,按理说他只是普通一兵,而他所面对着的是大名鼎鼎的无痕首领和董卓爱将的华雄,他没有理由这么淡定地无视对方。
华雄目光一沉,缓步走了过去。他看清了,他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士兵居然胆敢无视来自他的提问。因为一个喉咙被利刃刺穿的人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华雄所闻到的血腥味也正是来源于这里。凶手在这个士兵的最短反应时间之内杀了他,并用短刀插着喉咙将他的身体固定在树上,维持着站岗士兵直立的样子,而唯一的破绽,血迹,也被隐藏在了暗夜之中,就这样一具经过伪装后的尸体成功地骗过了一批又一批的巡逻兵,没人发现异常。
“有人潜进去了。”黑甲握紧了拳头。
“你不要紧张,进去的人的目的应该不是刺杀,否则他更应该去北宫才对,所以我们不用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可毕竟有人闯进皇宫,要不要打响全城警报?”
“不可以,弄得太乱的话会被入侵者逃掉,”华雄伸出一只手阻止了黑甲,“而且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揪出内奸的绝好机会,同时也是搞清楚王允和袁隗之中谁是真正的图谋不轨者的契机。
“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有道理。”
“至于这个可怜的家伙,就让他先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吧,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