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樱和景一接到消息,焦急地等在马车边。远远看到景离抱着未央回来,赶紧迎上去。蓝樱眼角微红,看不见怀里的未央如何,却看见景离脸色缓和,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景一恐景离一路行来手臂吃力,上前伸手要将未央换自己来抱,却被景离侧身让了过去。
蓝樱跟着进了车厢,外头景一驱马回庄。
蓝樱刚撩起车脸,听见一声软软的:“蓝樱”。抬头看见未央滴溜溜的一双眼睛看着她,洁白如玉的脸上泥水乱糊,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赶紧将暖炉上煨着的温水倒了些出来,揉了干净帕子给未央擦脸。
未央歪在景离怀里,笑眯眯地将蓝樱望着,景离松松扶着她的腰,也柔柔地将她看着。
蓝樱将未央的脸擦净,又去拿未央的手来擦,翻过来一看,手心里竟有几道细细的刮痕。不免心疼,又觉得入手冰凉,忍不住有些自责:“都怪我取下了小姐的披风。”
未央轻轻捏了捏蓝樱的手,软软糯糯地:“才不是呢。”
蓝樱看着未央亮亮的眼睛,只觉心中暖暖的,又想起来:“方才买了一些桂花酒,本是预备今晚守夜喝的。现下去来给小姐喝了暖暖身子可好?”
未央仰头望着景离,眼里都是馋意。这桂花酒是中秋的传统酒,清甜暖气,女子孩童都可饮用。景离勾起嘴角点点头:“先用一块糕点垫垫肚子。”
约莫是冷着了,两杯酒下肚,未央脸色仍未见好转。景离思量着未央本是寒体,便由着她多喝了几杯。
桂花酒清香味甜,未央眯着眼睛停不下来,景离穿外袍的空档,一不留神,已让未央喝得一壶见底了。
未央还伸了手要去抓几上的酒壶,景离连忙握了她的手带到怀里来。低头一看,只见未央已经面色酡红了,一双杏眼慵懒地睁着,双眸间水汽迷蒙,眉间眼角都是桃色的风情。
景离看得呼吸一滞,手不觉微微用力,握痛了未央手心的刮痕,未央轻轻一呼,皱了眉头,嘟起水润透亮的红唇,双眼朦胧地将景离看着。
景离将未央的手翻过来,一手握着手背,一手伸出食指羽毛般地在手心的小细痕上来回划着,惹得未央“咯咯”直笑。
笑了一气,未央倒在景离怀里呼呼睡着了,小脸仍旧绯红。
景差今夜不归,景离游览灯会,故而山庄从仆均歇息的歇息,守夜的守夜,零星传来一阵隐约的笑语。
没有惊动众人,景离将未央抱进揽星苑,吩咐蓝樱备水后将未央轻轻放在了床上。刚一松手,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未央揉了揉眼睛,不甚清醒地打量了四周一番,红脸瞪眼地看了会儿景离,又一头歪到了他怀里:“怎么会有三个公子。”
景离失笑,在床边坐下来将未央抱稳,任她蹭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未央今日去做什么了,让我平白着急许久。”未央抬头将他看了一会儿,似在思考,复低头:“去摘野葱了。”
景离微诧:“为何要摘野葱?”未央将小脸埋进景离胸口,闷闷地笑起来:“蓝樱说中秋夜偷到别人家菜园里的葱就能得到如意郎君呢。我想着,没有别人家的葱,野葱也是葱嘛。”
景离心中一跳,轻轻地问:“未央心里有如意的人吗?”未央一阵傻笑,点点头。
景离不禁微微提起了心,又轻问:“是谁?”未央头也不抬,伸手去把玩景离腰间的锦囊,口齿不清地说:“公子呀。”
景离心神一荡,清冷的眼眸有些迷茫,一时不能言语。这期间,未央摸摸索索解开了景离腰间的锦囊,倒出里面的东西,不由得笑眯了眼:“琉璃珠!”
景离听得声音,立刻回神,看见未央捧着桃花琉璃珠冲自己傻兮兮地笑着,虽知未央此时醉酒意识不清,仍是微微红了脸。不动声色地将珠子取回来,不动声色地将珠子放进锦囊系好,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话题:“为什么是公子?”
未央疑惑地将他看了看,又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将景离的长发卷着玩。景离见她皱着眉不开口,鲜少地有些着急,又轻轻在未央耳边开口:“为什么?”
未央被热气呵得直笑,傻傻地扑倒在景离腿上,又抓了他的衣袖来玩。就在景离准备放弃时,传来了未央嘟囔的声音:“公子是未央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人了。长乐姐姐说,她看到久音哥哥就觉得开心,久音哥哥一笑她就想笑。我也一样呀,看到公子就觉得开心,公子笑了我也好开心。和公子在一起,未央总是很欢喜。”
景离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说到这儿,未央翻过身来,头枕在景离的腿上,一双眼睛清明地将景离看着:“这样算不算如意?”
景离低头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微怔,不知如何作答。不过一瞬,未央的眼睛又恢复了先前的雾蒙蒙,歪头嘿嘿笑起来。
景离看着她脸上未退的酒意,轻轻松了口气。将未央挪到床心,盖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摸了摸未央的头,柔声说:“睡吧。”
未央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一张小脸皱了起来:“不要睡,不要睡。蓝樱说守夜越久,就能长命百岁。我要守夜,这样就可以陪公子一百年了!”
景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掩去,静静地看着未央。未央久看景离没有动作,呢喃了几句,终于又呼呼睡去了。
景离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将安静熟睡的未央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蓝樱尴尬地站着,旁边是端着热水的景一,同样一脸复杂。景离扫了两人一眼,径直走过。
刚才房门未关,屋内的对话隐隐传来,蓝樱听了个差不离,更不论怀有内里的景一。
眼看着景离清清冷冷地就要走过,蓝樱忍不住开口:“公子为何不回答小姐?”
景离闻言转过身来,一双墨黑的眸子看得蓝樱一颤:“为何要回答她?”
景一伸手拉了拉蓝樱的衣袖,蓝樱握紧手,仍是说:“小姐心中明明有公子,公子也喜欢小姐不是吗?为什么不……”
“她还太小了”景离打断了蓝樱的话,用清冷的声音说着:“她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可是她出谷以来,见过多少人呢?”
蓝樱万万没想到景离这样说,一时愣住。景一也眼含思量。
秋风微微吹动了景离垂下的衣袖,就像未央晃着它撒娇耍赖时一样。冷静的眼里浮上了一抹温和,景离继续道:“她心中有我,也许是喜欢,也许不是。她太小了,还不能分清,也不能确定。但在她长大之前,我怎么能自私地将她圈在身边?”
蓝樱和景一呆呆地看着景离。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位情深细腻的男子,竟这是自家公子。想着未央对景离的改变,两人又是欣慰;想着未央与景离之间未知的变数,两人又是心伤。
半响,蓝樱咬了咬嘴唇,深深一福:“请公子责罚。”
景离抬眼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枉她如此喜欢你。”顿了顿,又丢下一句:“今晚的事,未央不会知道。”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