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确实没有再吐,还感觉身体变得十分的轻盈,连每呼吸一口都感觉从未有过的顺畅!似乎前十八年,我体内流转的全是身居二十一世纪现代化城市中心所带来有毒气体一般!
现在,整个人的状态确实大不一样了!不禁赞着年小寒手艺的神奇,心道:这丫头可以当神医了!
直到轿子又停落在八贝勒府门前时,我的心情还是很飘飘然的!还没想过接下来单独面对胤禩又会发生什么,其实更多的是,还来不及想!
见轿子停了,胤禩的一个长随就在外面对我道:“福晋,到了。”
我这才掀开轿帘,一股寒风就灌了进来,风掠过我裸露在外的手和脸,我不禁“嘶”了一声,心说:什么时候开始刮的风?
正要从轿子里出来,便看到胤禩早我一步下轿,正站在大门口,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出了轿子,一边朝他走,就一边没心没肺的说道:“哎呀你等着我呢?我的轿子慢了多少?让你久等了吧?怪不好意思的!”因为身体脱离了亚健康,心情没来由的好,所以说话自然就有些欠考虑。
而他,并没有理我这句!
我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心说:不会这么快变脸吧?能给个缓冲不?
于是走上前就调侃了句:“你干嘛呢?不进去也不说话,杵在这当门神啊?”
他定睛看着我,直接忽略我的话冷冷道:“今儿纯属做戏!麻烦你下次惹祸请走远一点惹!不要兜兜转转又把我扯进去!和你之间的戏,我不想再演下去!”
说着,不待我反应,就转身走进了门里,那两名跟他到四贝勒府的长随此时也立刻跟着他进了去,好像我真的很多余。
“我……靠!”我心说:变脸比翻书还快!这真是至理名言!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就骂道:“你还真是…谁稀罕跟你演戏啊!你那么清高你今儿就别来呀!姐告诉你,这大门姐就不打算进了!你快点写好休书送出来给姐!姐就在这门口等着!咱说好的,从今往后,你八贝勒府一切事都与姐无关!”最后这关键性的一句话,我还真怕已经走远的他听不到,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骂完,喘了两口气,这才发现身边的轿夫,以及来往的行人正都纷纷的驻足看着我,低声的议论,冲我指指点点!
我有些尴尬,因为心里清楚刚才的表现是多么的有失大家风范,多么的违背一个福晋的形象,倒更像是市井泼妇骂街一般!不过,都这种时候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况且泼妇形象才更符合我,我又不是南初?我是欧阳禹!于是干脆直接就一屁股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心无旁骛的坐等休书!
只是,就这么迎着风,还是让我忍不住打起寒颤,心道:胤禩你最好给我快点!不然姐一会儿扛不住冲进去又要对你一顿叫骂就不能怨姐!
可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发现有些冰凉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脸上,我抬头一看:“下雨了?”
可随即才发现,不是下雨,是在下雪!
我暗叫真是点儿背啊!
于是站起身就往屋檐底下凑,可眼瞅着这雪就越下越大,刚才还驻足看我笑话的行人轿夫们早就不见踪影,眼下这些路过的百姓们也都是埋着头匆匆的来去,很快,一个人都见不着了!
风呼呼的吹着,此刻的雪已形成棉絮一般,在空中肆意的飘着,温度也越来越低,我不禁站起身一边搓着手,一边跺起脚来。
我抬起头,望着天空里密密麻麻的雪花,再低头看看孤零零在风中颤栗的自己,一时间,悲凉的感觉涌遍全身。
“主子……”
这时,我听到芷儿在身后叫我,声音有些颤抖。
我回过头,看着芷儿,她正撑着伞,手里拿着一封信。
她看着我,双眼通红。
我转过身,快步走到她跟前,问道:“你怎么了?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吗?”
芷儿摇摇头,然后用拿着信封的手的袖口横抹了把双眼,然后抖着嘴巴对我道:“主子,一定……一定要这样吗?”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她两行泪又流下,道:“主子……这是……”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我:“这是贝勒爷给您的……”
我接过她手中的信封,看到信封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两个繁体字——休书!
我这才发现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胤禩的笔迹,他的字是那么的苍劲有力,让我从他的笔锋上,再一次看到他的决心。
顿时,我心中觉得讽刺和好笑,好像我在清朝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就为了这封“休书”一样!此刻,就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拿到了某个科目的PASS似的!
芷儿哭道:“主子,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您先进屋暖暖……”
我打断道:“芷儿,别叫我主子了,我不是你主子了。”
芷儿就有些激动的抽泣着道:“主子对我好,主子是个好主子,芷儿舍不得您……”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她的哭意感染到了我,我内心扬起一股莫名的愁绪,然后一把将她抱住,且拍着她的背,本来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可发现自己此刻语尽词穷,最后,我只说了句:“我得走了。”
她抽搐着让开,然后将伞递给我:“主子……把伞拿着……”我还没来得及接过伞,就看见管家老吴突然一路小跑了过来,临近了,看着他一脸悲壮的叫了声:“福晋……”
我笑道:“我不是福晋了……”其实我的本意并不是想纠正他,我只是为了不让此刻离别的伤感越来越浓,而又找不到其它打哈哈的话茬,所以,只得这么说着。
老吴叹了口气,愁眉对我道:“南初格格……那您有何打算?准备去哪儿?”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确实是我接下来该好好考虑考虑的,于是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老吴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将手里的一个布包裹递给我,道:“南初格格,这里头有一些银票,这银票足够您用很长一段时间……”
我看着那包,心说:钱这个东西,还真是我眼下所需要的!这也一定是胤禩嘱咐老吴拿过来给我的,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没地儿可去,又身无分文,所以才……不过,我可绝不能接过这些钱!接过这些钱,倒污染了我这段时间以来对这帮伙伴的真心了。
想着,就果断的摇头道:“我不要!”
老吴一愣,就急道:“可是……这是贝勒爷吩咐的,您要不拿,老奴可就为难死了……”
我就笑道:“老吴,这回我真无能为力了,胤禩如果真要为难你,你就跟他说记九爷账上。”
“这……”
芷儿就哭劝道:“主……南初格格,您就拿着吧,转眼都快过年了,您这样出了府,可怎么活啊……”
“是啊!您就别较劲了,拿着吧!”老吴也苦苦劝道。
我一笑,摇摇头,我知道眼前这两人是真心的关心我,可是,老话说的好,话别不应过长,揉来揉去,只会徒增悲伤!
于是道:“你们俩回去吧,这外面风大雪大的,别因为我让自己冻着了!”说着,接过芷儿手中的伞,试了试觉得还结实,就又对他们道:“伞我就收下了。”说着,深吸一口气,快步的转身顶着风雪,在他俩的注视下,离开了八贝勒府。
……………………………………
我一路打听,终于到了城西碧落胡同。
在我刚才告别八贝勒府的那一刻,我就突然想起,我应该来这里!
“一……二……三!就是这里。”我正数到第三间,驻足,面对着这门口紧闭的铁门。
现在,天已经黑透了!而此刻的我,一路从朝阳门那里走到这里来,冒着风雪,虽然有伞可以遮挡一二,但也到了极其窘迫的状态了。
我心说:不知道欧阳逸凡看到我这副模样会有什么感受?
我哈了口嘴巴里的气,伸手去感觉了一下,热乎乎的,但很快就消失了,而因此也发现,我的手已经冻得几乎僵硬了。
我看了看铁门,没有拉环,我只得伸出僵硬的手,试着用指关节敲了敲面前的铁门。
“噔噔噔。”被冻僵了的关节敲击铁门的声音比平常要清脆不少。
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声或开门!
我以为家里没人呢!开始郁闷,心说:这种鬼天气难道还要我继续挨冻吗?本以为自己真会在这里再等上一段时间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里面露出个头,看到是我,一脸的讶异:“是你?”
一看到欧阳逸凡,我就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只可惜,脚也冻僵了,实在是配合不了我的激动的心情:“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欧阳逸凡将铁门又开大了些,然后整个身子站到我面前,随即上下打量我了一翻,虽也显得惊喜,但仍然有满腹疑惑,不禁就皱起了眉头,揶揄道:“你怎么这个时间跑来了?外面正下着大雪,难不成你是在八贝勒府上呆着无趣一路打雪仗打到这里的吗?堂堂八福晋,此刻跟个落汤鸡似的!”
从他的口气里,我深知自己现在的形象到底被毁得有多严重,但跟全身已被冻僵的状态来一比,根本可以忽略不计,我不在乎被他玩笑般的奚落,况且,他也不是真的就在奚落我!
我叹了口气,就瞥了他一眼道:“你能先请我进去再说吗?”
他立刻就将我请了进去,在我后面关上了铁门。
进入铁门之后,我发现里面是一个大概二十平米的院子,院子是露天的,但此刻已经看不清院子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实物,虽有灯笼的光来照明视野,但毕竟整个院子已经都被大雪覆盖了个严实!只看到一片朦脓的白上倒映着灯笼的黄光。
穿过院子,透过房间雕花木门的镂空的糊纸处,看到里头有油灯闪烁,一股温暖的感觉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我迫不及待的伸手想开门,可手刚伸出去,就碰到欧阳逸凡的手,他也正要推门,我一愣,他却皱眉道:“手都冻成这样了!”然后一把推开门,对我道:“赶快进去,我给你找些干净衣服。”
我点点头,将伞收紧立在门前,然后进屋关上门,坐到桌子旁边,就见欧阳逸凡拿着一套衣服从房里走了出来,并对我道:“这个,你穿应该合适。”
我看着他手上的衣服,那衣服的主色是草绿色的,一看就是姑娘家穿的,立马就对他坏笑道:“不简单啊!深藏不露啊!是非法同居还是已经拿了PASS的同居啊?”
欧阳逸凡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什么……非法同居?”随即大概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就笑道:“这是我娘的衣服,你别多想了,上次我就说过,我一直一个人的。”
说着,就把衣服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蹙眉长“哦”一声,然后两只手同时拎起那衣服的两只肩部,站起身,然后在自己身上大概的对比了一下,觉得应该会合适,于是就赞道:“你娘的身材挺好的,你都这么大了,身材仍然像少女啊!”
欧阳逸凡就哂笑道:“你是在夸你自己吧?”
我冲他一吐舌尖,然后又听他淡淡道:“我娘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到现在都未见过她,连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清楚,她唯一留给我的,就是她的旧物和这房子。”
说着,环顾一周,双眸里流露出对他母亲无尽的思念。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我抿了抿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了我一眼,吃吃笑道:“别傻了!快进去换衣服,省得着凉了!”
欧阳逸凡让我去的那间房,是他母亲的房间,据他所说,那间房里所有的陈设和物品都是当年他母亲还在的时候的样子,完全没有动过!但是,他会时常进去打理,所以,房间里没有一丝灰尘。
我望着这间不大的房间,不知为何,心里竟泛起一股很浓的亲切感!那种亲切感,就像走进了自己母亲的房间一样,那种温暖和踏实,是我失去了好久好久的。
我不禁疑惑:难道就是因为我太想念母亲了吗?那我对欧阳逸凡产生的亲切感难道就是因为他和我同姓吗?
我内心想否认,可发现我并没有理由否认,眼下看来,一切只能这么解释。
我从袖口里掏出胤禩给我的休书,看了看,还好,除了有被我折叠的痕迹以外,没有被雪水浸湿!
于是,我将它又摊开来,放到了这间房里那张古旧的梳妆台上,然后压了压,心说:千万别坏了,你可是还原我真身的最好证明!
紧接着,我换好衣服,站在梳妆台前的铜镜里看着自己,发现发型不但没乱,而且还是干燥的,看来芷儿给我的伞对这脑袋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保护作用!
我从欧阳逸凡母亲的房间走了出来。
正在为我倒着热茶的欧阳逸凡听到我出来的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哟,真是挺合适的!来,快喝点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