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四贝勒府客房的床上,半盖着被子,月牙儿坐在我的床头边,胤禛看着眼前的大夫研究着那根酷似针灸用的针,一边问道:“这是何物?难道就是针灸用的器具吗?“
那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的大夫就摇头严肃道:“这东西好像是特制的,而不是用来针灸的,而且,这上面还沾了药,这药……”
我的意识一下子急投向大夫的嘴巴上。
胤禛追问道:“是毒药吗?”
那大夫就斟酌了一下,然后道:“如果说这是毒药的话,那这毒药的味道也太奇怪了!而且一般人都能闻得出来!如果是明面上施毒的话,是做不到的,只有偷袭才能起到作用!老夫对毒药不甚了解,这京城对毒药了解的人也只有一位!而那人常年巡游在外,可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所以,老夫劝劝贝勒爷,不如还是尽快找投毒之人商量如何拿回解药之事为上策。”
胤禛看着我,月牙儿也扭头看着我,我皱着眉头,倔强道:“不,我才不去给那丫头道歉,那么嚣张!”
月牙儿就劝道:“妹妹,你可不能这么任性,这当口,你应是先要保住身体才是。”顿了顿,又踌躇道:“也不知道那姑娘说的是真的假的,说是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及时解除毒药危性就能要了你的命,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你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胤禛就道:“这话应该是假的,她一个姑娘家,看着挺伶俐的,岂会在刚刚大庭广众之下为了这种小事让自己背负人命官司?想必说来也就是吓唬吓唬南初的。”
一听这话,我就越发不想去道歉了,既然不会有性命之忧,我更不可能去找那不可一世的丫头片子道歉!
我坚决道:“别说了,不管是怎样,我都不会去找她道歉!”
大夫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倔强感到有些可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道:“老夫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先行退下了!”说着,就朝我们行了告退礼。
月牙儿忙支会身旁的婢女去送大夫出门。
大夫走后,月牙儿就对我道:“南初妹妹,如爷所说,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暂时不知道这毒药发作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到时候,你不定受得住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却倔强的不屑道:“没事儿!只要不死,就没关系!”心说:我要是以一副贪生怕死怕痛苦的模样去求那丫头,指不定会被她鄙视成什么样呢!所以,此刻面子大过天!
胤禛却是一声哼笑:“我看你唯一的能耐也就是逞强。”
一语,说得我和月牙儿同时看向了胤禛。
胤禛若无其事的垂了垂眼睑,我却心里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去看月牙儿,这才发现月牙儿微蹙眉头,好像嗅到了什么对她不利的味道。
我知道,她定是从胤禛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这话只有关系熟络的人才会说得出来,而且语气有些暧昧,要不是我的身份是八福晋,她只怕立马会把我当作她的敌人来看。
我连忙打哈哈道:“既然死不了,我还怕什么?”说着,看向月牙儿,想引开她对刚才胤禛所说的话的注意力:“月牙儿姐姐,你说对不对?”
月牙儿勉强一笑,对我劝道:“姐姐还是觉得你应该先顾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逞强。”
胤禛这时对月牙儿道:“你去安排人到八弟那儿去,把实情原委如实告知,然后请他们派人过来把八福晋接走。”
我闻言一惊,脱口就道:“不行!”
胤禛和月牙儿莫名其妙的看向我,胤禛问道:“为何不行?你出了事儿,难道不应该知会他吗?”
我吱唔了一下,想了想应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来搪塞眼前的两个人,于是道:“我是在你们家门口出的事儿,这就知会胤禩,难道你们不想管了?”
胤禛道:“当然是要管的,但是必须先得告诉八弟!”
月牙儿也点点头,对我道:“先让八弟过来看看你,解药的事情,就放心让你四哥去交涉!”
“我……”我还想争辩。
胤禛就斩钉截铁道:“这事儿就这么说了,月牙儿,你快去安排。”
我心说:刚离开八贝勒府,这家里床褥都还没凉呢,就要屁颠屁颠的去找胤禩过来见我,老天是想捉弄我还是怎么的?
不过,就胤禩现在那状态和对我的仇恨度,还真不一定会来!说不定听到我出事儿了,一下子没把持住,跳起来拍着巴掌叫好呢!
于是,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月牙儿点点头,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半回头看了我一眼,好似一脸的不放心。
我望着月牙儿的背影,心说:你放心去吧,我对已婚男没兴趣!
待月牙儿彻底离开了,房间就剩下我和胤禛两个人的时候,才说对已婚男没兴趣的我,意料之中的,心脏又“砰砰”的狂跳起来。
我想捂着心脏,可是害怕露出自己的心意,于是清咳一声,假装有些无聊。
胤禛这时看着我道:“真的不去道歉?”
我连忙摇摇头:“坚决不去。”
胤禛点点头:“好!”
我有些意外的看向他,心说:你不准备继续劝我了?
胤禛道:“你的选择,我无法多说什么,但是如果你真有何事儿,我也不会放过那丫头。”
我听着胤禛无比肯定的话语,心下一阵感动,我知道,这话不算什么,可是我听了就是感觉心神荡漾,听着,感觉就想下床,走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找找好久没有的安全感。
可是我知道,形势早就不容许我这样了,现在,我倒是快没家室了,老天却在这个时间告诉我他是有家室的!这比我自己有家室不能和他走在一起更难以接受!我现在终于明白阳雪和秦墨,她们的些许感受!
而且,看得出来,胤禛有一个非常在意他的正室。
见我不说话,胤禛问道:“想什么呢?”
我抬眼看向他,心说:我当然不能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于是逗比道:“我在想……如果这毒发作了,我是会拉肚子拉个不停,还是会昏死过去睡个不醒,又或者浑身发痒痒个不停?”
胤禛却看着我,良久,竟然笑了出来!我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由心,如此轻松,如此的……好看!
我不由得又着迷了。
胤禛慢慢的停止笑声。
我来了兴趣,调侃道:“你不是出了名的‘冷面王’吗?怎么还会有这种笑法?我想说……是我太幸运看到了,还是你的‘冷面王’绰号根本名不副实?”
胤禛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跟前,直接忽略我的调侃正色道:“要是真的会死,你不怕吗?”
他如此认真的问着我,让我心跳成倍增长的愣在那里。
我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还是那么的……让我不敢直视,可是,我却倔强的努力的逼着自己去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
我幽幽道:“怎么会不怕,只是……”
胤禛追问道:“只是什么?”
我望着他,突然笑道:“你特别喜欢追问我的下半句话。”
胤禛一愣,也笑道:“是啊,可是你总在我追问之后从来不说真实的后半句。”
听胤禛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胤禛,他可能一直是了解我的心意的……他的洞察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他一定是知道我喜欢他的……
我本想用“哪里,我说的都是实话!”用这句来搪塞!可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
于是反问了句:“那你猜猜我这次想说什么?”
胤禛笑了笑:“只是……”
我看着他,期待着他会说出怎样的话。
可没想到,他却簇眉:“你的想法,我还真猜不出……”
我立马就失望的吞了口唾沫,心说:难道刚才我理解的是错误的?想着,就又听胤禛道:“八弟得到消息应该很快就来,这期间你就好好休息,有何需要就找你四嫂!我现在去找那姑娘交涉交涉,希望能成功的带回你的解药。”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突然转移了话题,又听着他故意放高了声贝,正觉得奇怪,随即就看到月牙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瞬间就明白了胤禛的用意。
心说:月牙儿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赶着过来,果真是不放心我的,看来她对我已经产生了敌意了。
月牙儿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对胤禛道:“爷,已经派人去知会了。”
胤禛点了点头,然后对月牙儿道:“你在这儿陪着她,我去去就来。”胤禛刚迈出一步,月牙儿就问道:“可是爷,您今儿不是还有公务要处理吗?”
我也才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胤禛说自己还有事儿要先告辞的话,不禁就有同问:是啊,你不是还有事儿要处理吗?
胤禛就轻“哦”了一声道:“先把南初的事儿处理了,公务明儿在赶也不迟。”说着,看了我一眼,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月牙儿欠着身送着自己的老公离开,我看着月牙儿,觉得她一脸的复杂。
但很快她就将这复杂的表情掩藏了起来,然后笑着一边走向我的床边,一边道:“平日里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临时发生,四爷也不会为此而耽误办差,可如今,他却为了妹妹的事儿将公务推迟办理,可见……”说着,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望着她,心说:你是想试探我么?
我故意不那么快解释,继续装作一脸茫然的追问道:“可见什么?”
月牙儿一笑,自圆其说道:“可见四爷和八爷兄弟俩感情深厚,八弟的事情都会放在第一位处理。”
我笑着看着她道:“这个自然是肯定的!只是姐姐……好像并不是要表达这个?”
月牙儿愣了愣,随即笑道:“看妹妹说的,四爷平日里与兄弟们都走得不热乎,所以今儿才拿出这话儿来感叹感叹!妹妹怎么就看出……姐姐还有别的意思呢?”
说着又回看我。
事实证明,我现在心里很不爽,因为我很不喜欢这种对话方式。
不过……看月牙儿对胤禛的那副态度,就感觉月牙儿很爱胤禛的,而胤禛对她,似乎并不太上心,虽然言语到位,可是,都只不过是在做敷衍而已,我不能肯定这是我准确的直觉,还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此刻我和月牙儿正上演的对话,更能说明是月牙儿的嫉妒心和猜忌心在作祟。
正胡思乱想着,月牙儿就又问道:“之前听妹妹所言,似乎经常一个人出来逛街,不知……八弟可知道?”
我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别扭,心说:你这么问,是不是有点八卦?于是笑着点头道:“当然知道,没他的准许,我哪里敢出来?”
月牙儿垂着眼睑笑着:“那倒是……”说着,又抬眼看我:“我家四爷可就不这样,我要是出门在外,他不让四五个人跟着他是绝对不放心的。”说着,又捂嘴一笑,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我看着她,心说:这是心中缺什么就在我面前炫耀什么吗?我还真看不出胤禛有这么紧张你?夸张也得适度好吗?
想着,口中笑着谦虚道:“那我家那个可真不如四哥啊!”
月牙儿一笑,语重心长了起来:“妹妹还是要多注意注意,毕竟身份贵重,一个人在外头乱逛,是很容易招惹是非的!姐姐上次就听说,宜妃娘娘……”说着,故意装作好像不该提这事儿的模样,抿了抿嘴,然后抬眼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已经从她的言语里察觉到她的别有用意,努力的不动声色,笑道:“姐姐继续。”
月牙儿就自嘲道:“瞧姐姐都说了些什么,惹得妹妹不高兴了!只是上次一出,今儿又是一出,妹妹可还是得小心谨慎啊!”说着,握起我的手拍了拍,似乎是很由心的关心我一般。
我望着她白嫩纤长的手,笑道:“姐姐,你也知道,我们这些皇亲国戚,身份贵重,容易招来是非祸端,即便是再小心,有人诚心暗算,也是防不胜防的,所以说,一切事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说着,抬眼看她:“你说呢?”
月牙儿慢慢的放开我的手,笑道:“妹妹说得极是!身份这种东西,就是要靠人抬,靠人包装,假如不是,我想,即便演的再逼真,也断然藏不住个万全的!”
我不禁一声干笑:“姐姐,你扯远了。”心下却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不禁就暗骂:你扯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因怀疑我跟胤禛有什么暧昧情愫?索性就把我不是南初的事情拿出来一扯,觉得此事应该是真的,因为正好可以来勾引你家胤禛?
月牙儿就连忙自嘲的笑道:“都是因为上次听到的八卦,说有人在宜妃娘娘面前举证说你不是真正的南初!今儿见了,总忍不住想问问!你可千万别介意,姐姐是在这府上一个人待着时间久了、闷了!找不到人说话,今儿妹妹在这,姐姐这嘴巴啊就有点口无遮拦了。”说着,就笑开了。
我看着她,观察着她的笑到底之有几分是自然?口中就扯开话题道:“看来,你家四爷没给你找妹妹回来呀?”
月牙儿慢慢的收回笑容,答道:“没呢,四爷喜清静,也特别在意我的感受,我想,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找什么妾室的,他清心寡欲,似乎也没那份心思。”
我点点头,反问道:“那如果要是找了,你能接受吗?”
她突然看着我,眉目间紧了紧,随即从容道:“哪个男人都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去介意那些做什么?即便有一天四爷娶了其他女子回来,我也断然视她们做妹妹看,每天都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接受与不接受,都得过,还不如其乐融融的过下去。”
我点点头,心中却突然极不是个滋味儿!我知道我为何这么问,我是在给自己找余地,我想在回归自己的身份之后,找到胤禛好好的解释一翻,然后告诉他我所有的一切,然后……是的,我承认我突然有一种会不会嫁给胤禛当妾的可怕纠结!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纠结!所以,我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清朝真实的婚姻,我还是远离的好!
即便是再喜欢,也不要走进这个牢笼!因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其乐融融的过下去!实际上,埋藏着多少的痛苦与煎熬,还有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胤禛只不过无意一句话,就让月牙儿产生了莫大的猜疑,且一单独相处就迫不及待的给我下马威,这不就是立马否定了“其乐融融”这四个字吗?
所以,老天,你一定是故意让我走到这里来遇到四爷一家,让我断了心中对胤禛所有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