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很是识趣儿的从外面关上门,我们走到包厢外走廊中间的窗户那里,我对着满开的窗户透着气,胖子这时凑到我身边道:“嘿我说,你倒是挺能演!”
我斜眼看着他:“你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胖子肯定道:“当然是褒义。”顿了顿,又微微皱着眉头道:“瞧见阳雪刚那样子没?简直是要哭了,我可是头一次见!”胖子眼里也流露出一些不忍心。
我挑眉疑惑道:“头一次见?你们家九哥跟这女的到底闹什么别扭,非要唱这一出?”
胖子闻言,叹了一声,背靠在窗户旁的木板上,道:“这阳雪啊,心气儿极高,她家又是北京城首富,王公贵族她从不放眼里,可是单单就看中了九哥!阳雪自然是想嫁给九哥为正室的,可是,你要知道,咱们是满族人,这正室嫡福晋的位置可是身份相当的满族家的闺女坐的,阳雪虽然身份相当,可是她毕竟是汉人……”
我“切”了一声:“还真是……”想说什么打抱不平的话,但没有说出口,觉得自己没必要评判,这事儿已经不属于个人范围之类的事了。
胖子“啧啧”道:“九哥知道自己无法给她这种名分,索性就疏远她,想着慢慢的就淡了,一切就不了了之了,可……”
“可感情太深,根本无法不了了之!”我接着胖子的话做出总结道:“而且,我能看出来,你九哥很在意这阳雪,这阳雪更在意你九哥……”
胖子点头叹道:“着实啊!”
我想了想,看向胖子疑惑道:“那你昨天说什么,阳雪骗了他?骗了他什么?”
胖子闻言笑摆手道:“那个啊,不算什么正经的骗,我只是昨天为了找话题揶他,故意那样说,九哥初见阳雪时,阳雪就是一身男装,九哥以为她是个男的,还和他称兄道弟了好一段时间。”
我了解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转过身看着那毫无动静的包厢门,猜测道:“你说,他们今儿能论出个结果来么?”
胖子抓着光光的前半张头,摇头咋舌道:“难说!”
我顿时觉得后脖子痒,下意识伸手去挠挠,心下烦躁:这么久不洗澡真难受。
正在这时,包厢门开了,白糖走出来冲着我们冷声道:“走!”
我快步的迎过去,然后朝他身后看了看,见阳雪正看着白糖的背影绝望的掉着眼泪。
我一边指着阳雪,一边冲白糖急道:“这……这……就这么走?”
白糖没理我,径自往外头走去。
我原地挣扎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阳雪!可是,如果要安慰,我又该从何安慰起?况且,阳雪心气儿那么高,大概也不需要我这个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去安慰吧!
跟着白糖走了很远,白糖跟打了鸡血般,快速的迈着步子,中间一下都没停过,一直走到一条宽阔而偏僻、四下无人的胡同深处,眼看就要到底,他却还没打算停。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跟不上了,回头看看胖子,发现他已经被甩出了好远,我这才冲白糖叫道:“行了,别走了!我走不动了!”
见白糖不理会,我咬着牙,跑上几步,拉着他的胳膊道:“别走了,真不行了!就算还能行,前面是墙,难不成你要翻墙过去?”
白糖这才停了下来,却没搭理我,我见他停了,这才放开我拽着他的手,觉得累,便一边双手撑着双膝看着地上喘着气,一边还在碎碎念:“真不知道你跑这里来干嘛!心里不爽可以去‘赌坊’啊,‘妓院’啊之类的!花天酒地以及豪赌的时候不都会忘记所有忧愁么?实在不行,我们晚上继续喝,喝到洗胃……”说话间,我见白糖半天没有反映,因此才好奇的去抬眼看他,而那一刻,我愣住了,白糖竟然流下了眼泪。
我怔愣,想说什么安慰,却发现此刻似乎说什么都很多余!我又忙捂上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嘴巴快过自己的想法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
我低着头,快速的琢磨了下,然后站到他背后,和他背对背,看着还在往这儿走的胖子挥手,让他别过来。
接着对身后的白糖道:“哭吧,没人会看到。”
几乎是一瞬间,我感觉到身后的白糖双肩抽搐起来,我摇头心叹道:你这是何必?能在一起时就勇敢的在一起,好过日后后悔当初没倾尽全力!这么瞻前顾后,最后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我来到清朝时候的节气似乎比在穿越来之前在2005年时的节气要早一些,我感觉这里好像还处在初秋当中,只是有些不懂他们口中所说的农历,一向只看公历过日子的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月几号。
只是感觉有着秋天的凉气,大概也就是10月上下吧。
而北方的天气是如何变化,我的心里更是没谱,我站在白糖的身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视线没刚才好了,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它老人家正渐渐的阴沉了下来,有风正开始刮起。
我心说:刚才在饭馆醒来的时候还有阳光呢,怎么这天说变就变了?
胖子在前面十米处冲我打着手势,似乎是在问:好了没有?我能过来了吗?
我瞥了他一眼,意思是说:急什么急?
胖子做了个不理解又无奈的手势,我觉得那手势好笑,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对身后的白糖道:“这似乎要下雨了。”
白糖没理我。
我突然发现他真是有点想淋雨的节奏,本来像劝他不要淋雨,可是转念一想,觉得如果自己也淋一场雨好像不错!好歹可以去去身上的味儿,跟洗澡也差不离了!在我心里,淋雨都比不洗澡好很多很多~!
而淋雨之后的事实证明,我这主意真是无比的馊!
我不再开口,又对胖子挥手,意思是让他先走,因为胖子实在没必要也跟着淋雨。
胖子却耸耸肩,依旧不明所以。
我暗叹了口气,心说: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可以给你发个短信。
风越来越急,胖子站在胡同口,也是风口,风都把他包围了,我看他缩了起来,似乎感觉到冷,朝巷子边一个破掉的凸出来的墙壁里躲了躲。
我心说:你可以躲,我往哪里躲?此刻我的方位可谓是迎风而立啊!
风急急的刮了起来,我抱着自己的双臂,显然,我已经感觉到很冷了,这时,我的鼻尖一凉,我一抬眼的瞬间,雨毫不留情的下了下来。
我连忙低下头,又一瞬间,雨下得更大了。
我的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我努力眯着眼睛朝胖子的地方看去,见他用一只手挡在眼前,一只手正拼命的朝我做手势。
雨下得有点大,我努力的看着胖子的手势,却看不明白,只对他反招着手,让他快点走。
他似乎是明白了,转身跑开了。
他跑开了,我倒是轻松了些,心想着不用再不停的给他打手势,又琢磨他的手势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将只穿了单层布衣的我全身淋得透湿,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背对着我的白糖,发现他比我好一点,毕竟他穿得衣服质地和我的不一样,比我这布衣要能扛得多,所以,此刻他看上却还是“玉树临风”的样子。
突发奇想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不禁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好笑,但又想到白糖此刻心里肯定无比难受,觉着自个儿在这里自娱自乐似乎有点不妥当,于是又想到白糖和阳雪这似乎看来没有结果的悲催爱情,不禁叹了口气,想着,又下意识的闻闻自己的身上,感觉身上的怪味儿好像被雨腥味儿盖住了。
我心说:这样“洗澡”虽然别扭,但好过让别人看到我像看到瘟疫一样的连连躲开要好得多,不过,真的好冷!我不禁发起抖来,感觉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我伸出手臂将自己环抱,无意识的跺起脚,想让自己暖和一点,暗骂:靠!这秋雨怎么就这么大这么冷?
耳边雨声越来越大,我看着远处胡同口那里,有稀疏的一些没有打伞、又无处躲雨的人快速的跑动着,一时间,感觉竟然有些无来由的怅然,而所有的思想都被雨声所覆盖,每一滴雨似乎都打在我脑中浮起的问题上,压着它们不让我去想。
白糖这时突然在我背后道:“你傻不傻啊?”
我一愣,心说:你哭完了?
于是转过身,看到白糖满脸雨水,两眼通红,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为了不让雨声盖过我的声音,我大声对他道:“你们不让我去澡堂子,我又不想马上去贝勒府,我只有选择这样洗澡啊!”
白糖却笑了出来,那笑很难看。
我大声揶揄道:“又哭又笑,两个鼻孔放大炮!”
白糖不禁忍不住哼笑一声,似乎被我这幼稚的形容给逗乐了,但那只是一瞬间,随即他又皱起眉头:“你刚不是说没人知道我哭么?”
我这才意识到,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也绝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时候,这是尊严的象征。
我忙一本正经的叫道:“是啊是啊,没人知道啊!我这么说,不就是一个比喻么?”
白糖无奈的摇摇头,然后道:“这雨太大了,我倒是不碍事儿,可你再这么淋下去,怕是不得了!”
我不屑一笑,道:“得了!我身体棒得狠,淋淋雨而已,根本无伤大雅。”
白糖却无比严肃道:“这不是夏天的雨,这可是秋雨,进十月(他这里说的是农历)的雨了,这雨一下之后,天就看着凉了,十一月就会下雪了。”说着,看了看我身上,又道:“而且你穿得如此少!”
我却兴奋的叫道:“下雪?我喜欢雪啊!在南方,很难看到雪,就算看到了,下得也只是薄薄一层。”
白糖拉着我的手无奈道:“没时间讨论这个,赶紧找地方躲雨去。”
刚要拉着我离开,却见胖子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两把收紧的伞朝我们这边跑来。
我笑了起来:这家伙,我还真以为他先走了,原来他是去买伞去了。
想着,白糖拉着我向胖子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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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的娘啊!”我又将被子把自己裹着,坐在客栈里的木床上,这客栈是由于雨下得太大,所以就近随便找的一家,只是似乎“设施”不太齐全,胖子找伙计要了半天的火盆都要不到。
白糖瞥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这个时候,哪里有火盆?”
我想说话,却被喷嚏代替出声,这喷嚏打得我牙龈疼,我暗下哎呀一声,然后道:“那……那什么时候才会有火盆,这样不行,我还是觉得好冷。”说着,我哆嗦了一下。
“冷吗?”白糖皱眉兀自上来用手摸着我的额头,然后道:“天!真烫!”
我打着颤道:“幸好老十打发伙计去买了三套衣服来将那些湿透的衣服换了,不然这会儿何止发烧,肺炎都得上身了。”话音还没落,喷嚏又来了:“啊——啾!”
胖子“啧”的一声,皱眉道:“那伙计可真慢,找个大夫找到现在还没来。”
白糖叹道:“下这么大雨,路上不方便,人家又不知道我们身份,因此没有压力!你也就别指望了!”
我一边将被子裹得更紧,一边不屑道:“来不了就算了,来了也没用,又没有退烧针可以打!”说着,我已经感觉到脑袋开始发疼了。
白糖看向我,皱眉责备道:“你真是一奇怪的人,我心情不好,我去淋雨,你跟着我干什么?现在我安然无恙,你倒是生病了,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茬子,你是想我内疚么?”
听这话,我就笑了起来:“内疚好啊!内疚的话,不但也许不用当一辈子南初,你还能尽全力的帮我私底下的那些事儿呢!”说着,明显的感觉到脑袋里神经一阵一阵的抽搐,忍不住闭起眼睛继续道:“可别……只是!只是!利用我当南初而已!”我特意强调“只是”二字。
白糖瞥了我一眼:“还有心情说笑。”
我半睁起眼睛,争辩道:“我可没说笑!我是说真的!”
胖子这时“哎呀”一声道:“这些话就别说了!我都为刚才那事儿自个儿在这儿琢磨半天了!到现在还没琢磨出个结果!丫头,你告诉我,你那个时候干嘛不让我过去?”
看着胖子一本正经的疑惑与好奇,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随即看向白糖,白糖垂着眼睑,眼神与表情不可捉摸。
我随便找了借口糊弄胖子:“那儿是个死胡同,你过去了没用,不想让你多跑一些路而已。”
胖子闻言一愣,半信半疑的点头道:“是这样啊!”随即觉得还有蹊跷一般,又将这句变成疑问:“是这样吗?”
看他那样,我继续笑着,又看向白糖,此刻的他正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刚才和阳雪的单独对话,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看这结果就知道不是好事儿!想到这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可惜。
胖子又皱眉问道:“那你们下雨了怎么不跑,在那儿站着干什么?研究怎么到墙后面躲雨吗?”
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结果脑袋里的神经狠抽了一下:“哎哟不行!”我忙闭上眼睛皱眉道:“不能笑,不能笑,笑了脑袋疼。”
白糖严肃道:“今儿半夜就回贝勒府吧,你现在这状况,怕是也不能随意呆在外面了,别还想着玩,那更是不可能的!”
我依然皱眉闭着眼,冲着记忆中白糖的方位,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才过一晚上就反悔了?”
白糖一声哼笑:“得了!你就当是我反悔吧!”
我没力气和他争,感觉那些似乎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见我没还嘴,问道:“难受吗?”
我闭着眼睛,听到他的话里满是关心。
我实在无力,便顺势躺了下去,一边缓慢的调整姿势,一边道:“废话!你没发过烧吧?不知道难受不难受吧?这个鬼地方又没有退烧针退烧药,我要是不退烧,我不死定了!”我已经开始胡诌了,已经不在乎白糖听不听的懂了。
正在这时,伙计在门外急道:“几位客官,外面这么大雨,没大夫肯来啊。”
“民间大夫还如此矜贵!”白糖“啧”了声,然后转身对我道:“小禹,你坚持一下,只得等晚上回贝勒府,贝勒府里有大夫。”
我已经开始瘫软无力,一边陷入沉睡,一边道:“哎哟……管他来不来,先让我睡会儿,我好累,头也好疼……”
我都不知道我说的话他们有没有听到,我只感觉我自己似乎都已经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之后,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