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过重的结果就是,我一整晚翻来覆去就是没睡着,早上我是被老深头拖起来的,我不是乱说的,他真的是直接拖着我的脚,把我拖到冰冷的地板上,把我冻醒的。
我废了很大的劲才张开眼睛的,不用看都知道眼珠子上肯定布满了血丝,而眼睛下边肯定有两个黑黑的眼圈了。我头晕眼花地被老深头逼着走到一条大路边上,据老深头说这条路经常会有那些官家子弟经过,所以机会会更多。
“等下我说上的时候,你就躺在马路中央,如果你好运,会被人家可怜带走,如果你倒霉,也只能认栽了,结局你知道的,不外乎几种。”老深头紧紧盯着马路。
倒霉的结局我当然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很多乞丐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换取一次机会,但是最倒霉的是被马车直接压过去,死了倒还是好的,最怕的却是半死不活的残疾,下场可想而知。再或者被暴打一顿也是常有,当然最轻的就是被呵斥一顿而已。
所以我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马车经过,有马车经过,我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更无法预测自己的结局。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既希望没有马车经过,又希望能遇上一个好人,改写自己的一生。
“有车来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老深头却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果然真的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似乎还蛮豪华的样子。我的心紧张地快跳到我嗓子眼了。
“去,躺着别动。”他忽然说到。
我趴着躺在路中央,等待着接下来的不可知的命运。
“快滚开!”似乎是车夫的呵斥声,我没敢动。
他走到我旁边,我依然一动不动,我知道只要我动一下就前功尽弃了。他忽然扬起手中的马鞭子,冲我背上就招呼了几下,我知道我的背上肯定受伤了,因为我闻到了血腥味,还有满满黏腻的感觉在背后蔓延开来,当然,最大的感觉就是火辣辣地疼。但是我依然没动,多年挨打的生涯练就了我非一般的忍痛能力。
不想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遇到个狠角色,他抽我几鞭还不够,还一脚踩在我的背上,我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不想更倒霉的是这口血好死不死地正好喷到了他的鞋子上,他咒骂一声,“晦气!”一脚把我踢到了路边,才骂骂咧咧的坐回车上,驾着马车走了。
我刚想动一下,却不想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真是倒霉吹的,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住,继续定在那里等着它开过去。
可是也许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倒霉,因为那辆车在我身旁停了下来,我隐约听到车夫跟车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车夫又下来看了看我背上的伤,可能我背上的伤确实蛮严重的,所以那个车夫动作很轻。然后他又跑过去跟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就见他又跑过来扶起我,我当然是把整个身体往他身上靠了,要不然就太假了,所以他显然还是蛮吃力的。这个过程中我趁车夫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刚才老深头待的地方,哪里还有他的人影,真是太狠心了,他真的就把我丢在那自己走了,我心里不免生出些悲伤来。车夫把我推到车上,我感觉车上伸出了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把我一下子拉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觉得安心,或者也是因为我伤的真的蛮重的,我趴在车上没一会的功夫,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只觉床上的被子暖烘烘的很舒服,但是身上却痛的厉害,特别是背上的伤口更是辣辣地抽着疼。
“你醒了,可觉得还有哪里难受?”一个小丫头突然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才是对的,我对这陌生的环境还是充满了防备的。
“是不是头很晕?你刚醒过来,可能还搞不清楚情况,是不是?”她说着就笑了起来,跟小仙女笑的一样,甜甜的,也很可爱。
我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似乎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我叫红棉,你呢?”她走到放水盆的架子那,在盆里湿了湿手绢,又走过来,帮我擦脸。
我倒不是不想回答她的,只是她擦的我好舒服,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替我擦脸呢,所以我一直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啊。难道你不会说话?”她有点可惜又有点怜惜地看着我。
“我会的,会说话的,我叫小木棍。”我生怕她误会了,赶紧解释。
“呵呵……你好好玩,名字也很有意思。”她笑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你因为身上有很多处伤,所以还不能碰水,再加上现在天寒地冻的,所以暂时先不洗澡了,我来帮一擦一擦吧?”她说着就要帮我擦洗身子,我一辈子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哪里好意思让她做,而且身上又脏又臭,我就更不愿意了。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我连忙爬起来摆手拒绝。
“那你不觉得难受吗?我有拿一套新衣服来给你换的,要不要换上?”她又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套深青色的厚长袍和一件灰色的棉质夹袄,在我面前轻轻晃了晃。
“我……我……”其实我还是搞不清楚目前的情况,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目前的情况。
“你别担心,我家公子人很好的,他既然救了你,应该就不会赶你走了,你别害怕,你看,这个衣服还是我们家公子特意叫我拿来的。”她可能是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才耐心地给我解释。
“我还不知道你家公子是哪位呢?可否告知?”我带着卑微地祈求问她。
“当然,我家公子是吏部尚书宇文奎的小公子,叫宇文华,这里是公子的别院,并不是宇文府,知道了吧?你是交了好运了,才能被我家公子救起。”她一说起她家公子救满脸的桃色,跟小仙女说起她家那个什么哥哥似乎是一样的。难道她跟她家公子也有男女之情?
“嗯,我也觉得自己交了好运气,要不然下场还不知道有多惨呢?”我真心觉得要是再来一个跟第一辆马车一样的凶狠的角色,估计这会我都跟阎王报到了,也说不定。
“嗯,你是知道感恩的就好,不然像公子以往救回来的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一样的话,我可不喜欢搭理你。”她似乎真的很喜欢她家公子的样子。
“红……红……”我忽然想不起来她刚才说的名字了,拖了好长的音也没叫出来。
“红棉,我叫红棉,记住了吧?你怎么看起来傻愣愣的,记性还很差,不过好在你人还不错,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换衣服啊?说那么久了,也没见你答应我。”红棉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
“红棉,不用你帮我了,我自己随便擦一下就自己换上,我的身子太丑了,我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说着自己都觉得扭捏,但是我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身体的,特别是像她这么一个鲜嫩的小姑娘,怕吓着她了。
“那好吧,水在那,衣服我放椅子上,你自己弄,我还要帮你煎药呢。有事你就叫唤一声,我就在隔壁的小厨房里边,听得到的。”红棉说完就出去了,顺便还帮我带上了门。
我赶紧爬下床,走到水盆旁边,三下两下的功夫就擦洗干净,就又赶紧换上新衣服,倒像是做贼似的。我自己都为自己脸红,当然,我脸太黑了,轻易是看不出我连红不红的,只是我心里自己知道而已。
我穿好衣服后,就顺势坐在椅子上。我第一次穿新衣服呢,虽然这件衣服有点大,不过很舒服;我第一次坐上这样的椅子,木质的金黄色的还雕了花的,真漂亮;也是第一次待在这么干净豪华的地方,我觉得像是在做梦似的。
看了还是老深头说得对,人总是要冒险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过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老深头了,更别提跟他说这些话了。我离开时多少还是对他心存怨愤的,现在却又有些想他了。做乞丐那么久,他算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了吧。
我想了一下心事,才开始有心情慢慢观察一下房间,也不知道这是下人房还是客人房?摆设蛮简单的,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椅子,还有一个放水盆的架子,架子后面是一个绣着竹子的屏风,后面难道是小解的地方?想着想着还真是有点想小解呢?怎么办?
我偷偷摸摸地往屏风后面看去,看不大清楚,又悄悄走过去认真看了看,只见放着一个小花瓶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夜壶啊?怎么那么漂亮?万一弄错了怎么办?我又悄悄地走回桌子边做好,想了想,觉得快憋不住了。
“红棉?”我不知道要叫多大声音才合适,没见有人答应我。
想了想,我又叫了一声,“红棉!”
门夸啦一下被红棉推开了,她也没进来,就在门口那里问道,“怎么啦?喊那么大声,耳朵差点被你震聋了。”
我被她这么一说就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寻思着怎么问才好。
“哎呀,你快说啊,没事,我可走了。”红棉说着真想走了。
“哎,等一下啦,我就是,就是想问一下你去哪里小解。”我觉得好难为情啊,完全不敢看她,就只顾低着头玩衣角。
“早说嘛,我当是什么事呢?呢,屏风后面有个夜壶,你可以在那里解决。当然,院子西边墙根底下还有一个恭房,你也可以到那里解手。”红棉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外面,我在屋里边当然是没有看清楚的,不过我知道了大概的方向,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要到外面吗?还是在屋里?”红棉见我没有动作又多问了一句。
“外面,我去外面吧。”我想了想屏风后面那个漂亮的夜壶,哪里舍得这么用啊!比我的小黑碗不知道精致多少倍,真是太奢侈了。
“那走吧,我带你过去认认路,下回你可得自己去了哦!”
“当然,当然。”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后面两步远的地方。
“到了,你进左边这间吧,那是男用恭房,右边是女用,可不能记错了哦。”红棉指着前面的左边那间小瓦房说道。
“谢谢你,红棉,你去忙吧,我等会自己回去就好。”我也不敢再劳烦她,就请她先回去。
“嗯,走了,有事再叫我。”
我看着她走远了才自己进去,小解出来,我觉得真是太舒爽了,站在院子里扭了扭脖子又伸了两个大懒腰才慢慢地往回走。
这个院子不是很大,就三间房子并一个小厨房和一个恭房。院子的空地上也没什么景致,现在被大雪覆盖着,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倒是有一棵挺大的树,可是因为是冬天,树叶都掉光了,所以是什么树我倒是无从得知的。院子门口是一个圆形的大拱门,看出去就见外面好像是一个小花园的样子,当然现在除了一些覆盖着白雪的枯枝和花盆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出来。而我自己也没敢私自走出去,就远远地透过拱门望了一眼。
我回到房间里,又掏出那块黑色的木牌,又看了看,还真是很普通的一块木牌而已,难道老深头没骗我吗?我又用我的破手帕包好了,放到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