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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番外一 红棉的自述

在来到后罩房伺候以前,我只是华仙别院的一个小小浣洗奴婢。我每天都只能呆在主子们看不见的地方,不停地帮主子们洗衣服,但是那时候因为没有目标,我倒也是能心安理得地埋头苦干的。

只是,后来,一个机缘巧合下,我刚好在院子里帮忙扫地,就看到了公子从别院正门走进来。那天,天空很晴朗,万里无云的样子,所以阳光很暴晒,公子撑着一把梅花印的油纸伞,嘴角微微含着笑,温文尔雅、飘逸洒脱地从我的身边走过去,他没有正眼看我一眼,可是他那身白衣的大宽袖子却随风飘起来,甚至还轻轻地擦过了我的脸颊,那一刻,我就认定我爱上了他。

可惜我永远没有机会靠近他,他就像是天上的一颗星,而我就是那地上一棵野草,我就连仰望他,都很困难。

可是上天却像是特别眷顾我一样,一个让我能更靠近他的机会来了,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那天蓝雨菲小姐说是要选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所以连我在内的十几个小丫鬟都被王总管叫了去,本来我觉得自己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可是最后我居然被蓝小姐选中了,从此我就被提到了西后罩房当差了,因为这里是蓝小姐平常来这里用作休憩的地方。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当然,我也曾为此暗暗得意了很久,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经常看到公子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个蓝雨菲小姐了。她是宇文公子的青梅竹马,也是宇文公子的表妹,虽然这个血缘关系已经隔了好远的了,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在宇文公子心中的地位。

蓝小姐的娘亲是宇文夫人远房表妹的女儿,因为宇文夫人的远方表妹去的早,所以蓝小姐从小投奔宇文夫人,住在宇文府里头。她跟着宇文公子兄弟姐妹几个一起长大,但是蓝小姐跟宇文华公子却是特别的亲,再后来,随着他们年龄的逐渐增长,那少年时代的纯真情谊也逐渐变成了朦胧的爱恋。他们相爱得很自然,但是宇文公子的双亲却似乎不是很看好他们的这段感情,甚至曾试图阻止过。

所以他们在宇文府的时候表面上规规矩矩的,但是背地里却经常来华仙别院幽会。当然,他们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越矩行为。他们来这里多数是一起下下棋、吃吃饭或者赏赏花什么的。

可惜好景不长,蓝小姐十五岁那年,不知道怎么就被皇上给看上了,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被皇上的一顶轿子抬进了宫去,正式成为了皇上宠爱有加的蓝贵人,五年过去了,听说她依然十分得宠,现如今已经是权倾一时的蓝妃了。

可怜宇文华公子无论怎样苦苦跪求宇文大人和宇文夫人,都没有结果,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了皇上的怀抱里。公子当时真是万念俱灰,颓败了很久才又重新振作起来。

只是公子从此就变了,从一个纯真善良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喜欢算计的功利人。他不断的培养细作,送到那些大臣的身边,挖空心思地窃取他们的秘密,再图谋控制他们来达到各种目的。我知道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夺回蓝小姐的期盼,他做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重新拥有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因为他每次来这里处理事情的时候,都是我在他旁边伺候的。他不隐瞒我这些事情,是不是代表我已经算是他的人呢?我不知道,但我常常认为就是那样,所以我对他死心塌地的,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即使是去死,我也会奋不顾身的。

所以,蓝小姐虽然离开了,但是我却依然留在了这个西后罩房。我很开心,因为我现在见到公子再也不用顾忌蓝小姐了。虽然这显得我很无耻,但是我不后悔,我爱公子。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再无耻我也愿意。

可惜,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半年,公子就带回了一个人,而且还把他安置在了西后罩房里,不但如此,公子还特意交代我要细细照料他。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惶恐与害怕,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趁着公子出去的时候,就偷偷地去瞧了瞧。当我看到他的容颜时,我呆住了,起码有三分的相似,跟蓝小姐。我再认真看,才发现他是个男童,揪紧的心不由稍微松了一点下来,可是,我还是不能全然放松。我心里在暗暗祈祷,希望他就在那一刻死去,永远不要醒过来。

可是,他的命实在是太硬了,第二天就醒过来了,我很失望,但是我仍然是微笑地帮他煎药端饭端水,十分用心地伺候他。在没有摸清公子的态度前,我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极有可能适得其反。我向来是很理智的,要不然我也不能一直留在公子的身边。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会有意或者无意地把话题往公子的身上引,为的就是让小木棍知道我对公子的爱意,他虽然懵懂,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大概知道一些的,这样也就够了。

再之后,我为了让公子的两个侍妾知道西后罩房里住进了人,在去厨房帮小木棍拿伙食的时候,我还特意撞翻了柳夫人贴身丫头宝珠端的燕窝。再然后,两位夫人果然怒气冲冲地来了,只可惜小木棍最后只被打了二十大板,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公子给引来,更不知道公子会不会为此而更加怜惜他。我有些后悔,真是得不偿失。我看到小木棍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到这些,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我讨厌他,所以我说他好可怜,可是他却像是很感动的样子,居然还用手来接住我的眼泪,只是我的眼泪并不是为他而流的,他真是个大傻瓜。

那天晚上,公子果然来了,不但关了两位夫人的禁闭,还在小木棍的房间里呆了一晚上。我记得那天晚上,公子就站在小木棍的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木棍,而我就站在小木棍的门前,偷偷注视着公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我不知道公子是在看小木棍还是在通过小木棍来想念蓝小姐,可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想要的。看着落寞的公子,我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他不舍得让小木棍去梨香园。所以我很悲伤也很愤恨,我不能容忍小木棍占据他的心。

我希望小木棍能够养好伤就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公子的面前,这样公子就不会被任何人抢走了。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小木棍居然没有走,而是卖身给了公子为奴,那一刻我失态了,我激动地质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公子,所以才选择卖身为奴的。他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坚决说没有,我才稍微相信他。

当然,在他说得到公子赐名为“无伤”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妒忌他的,这说明公子到底是在意他的,甚至还是给了他美好的祝愿。再后面我知道他要到梨香园去,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事。只是,看着他傻里傻气地光顾着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和未来时,我又忍不住开始怜悯他。

无伤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了,可惜的是我永远不可能跟他做朋友的,我不希望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因为我的世界里要出现公子,而他跟公子是不能共存的。

所以他去梨香园之后,我从不去看他。当然公子偶尔会去看他,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再认为他能重新回到别院这边,所以我没有再多加干涉这些事。直到一年后,他终于是如了我的愿,真正的离开了梨香园,离开了华仙别院,也离开了公子的视线范围内。他上车的时候,其实我正躲在旁边悄悄地看他,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理来送他的,可能我只是想亲眼看着他离开,或者也可能是他曾经把我当成了他的朋友,我心存愧疚,所以想在他走之前再看他一眼。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身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和舒心。

我欢乐得像只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回到西后罩房,却不想,刚好被从里面走出来的公子撞见,公子的心情显然跟我是不一样的,公子看起来特别的阴沉与可怖,那双眼睛幽幽地看着我,我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他只问了我一句话,他说:“你似乎很开心?”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本能地回道,“是。”

就是这个“是”字彻底断送了公子对我信任和关爱。他走之前只轻飘飘地说了那样一句话,他说道,“枉费他一直把你当成朋友,总向我打听你的消息。”这句话终于成为了一把利刃,穿透了我那颗自私阴暗的心,让我跌坐在了地上,忍不住痛哭了出来。

公子没有处罚我,甚至没有多说一句狠话,可是他做了比狠话比处罚更狠的事,他不再让我近身伺候,而是让我再次沦为了一个浣洗奴,我想再见到他似乎也成为了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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