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片梅花林吧,虽然现在这个季节看不到树上的寒梅傲放,但亦可以想象得出等到白雪皑皑的时候当是如何如何的迷人。只是本人很不幸,看着林子不大,奈何无论我横着走竖着爬,愣是出不去,我就奇了怪了。哎,白忙活那么久,口干舌燥,我不得不找了个稍微舒服的石头,坐下来稍作歇息。
果然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明明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却忽然黑云压顶,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临,我不免又慌张起来。一路瞪大眼珠子看路还时刻在路过的树干上做好标志,我以为这样总应该能走出去了吧,可惜,天意弄人,我累得汗流浃背兜兜转转依旧回到了起点。
我不免有些灰心了,傻站在起点,仰头看天,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倾盆大雨忽然当头淋下。水顺流而下,落入口中,咸咸涩涩的,可是,如果我不说,谁又知道那雨水里夹杂着我的眼泪呢?一瞬间,我跌在地上,地上泥水溅起的水花四溅,可我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任由自己躺倒在泥水中。
雨下了多久,我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多久,本来白日受了热,这会儿再加上受凉,我想不生病都难,很快各种感冒的症状一一出现。不过,今日自我感觉心里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索性不如让自己病上一病,倒是能让自己转移一些注意力,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可是,当三爷带着一众家丁奴才找到我的时候,他只冷眼旁观,冷言下令碧桃跟小福子掺扶着我回去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委实病得还是太轻了些,因为心里依旧委屈得要死。所以,半夜之后,当自己高烧犯起迷糊的时候,我才算是如愿般笑了出来。
“你可算是醒了。”这是碧桃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笑了笑,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惜喉咙除了嘶哑的几声,却是根本什么也听不出内容。“你可别急着说话了,大夫说你喉咙发炎厉害得很,没个几天半个月休想恢复得了。”碧桃急忙帮我拍了拍后背,顺便给我喝了一杯水,我才觉得略微舒服了些。
“瞧瞧你把自己整得,不过就是短短的几个时辰的功夫,你就能把自个的半条命弄丢了,你也算是个能人了。”碧桃侧了侧身子,偷偷地开始抹眼泪。我最受不得别人为了我掉眼泪了,只觉得心里感动得要死又心疼得要死。
“不……不……哭!”废了老大的劲,总算是把话基本说清楚了。碧桃快速擦干眼泪,急忙拉着我的手嗔道:“叫你别说话了,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呢?”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奈何努力了许久,终是在即将成功之际被三爷突然出现的身影打败了,最后只勉强给碧桃送上了一个比哭还难看上一些的笑容。当然,碧桃压根不在意,她朝三爷颔首问安,当即就要起身退出去。我伸出手要拉住她,却只来得及碰到了她远去的衣角而已。
“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再踏足梅花林半步。”这是三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当然也是唯一一句话。因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开始忙他的政事了。我看了他许久,也曾试图张口跟他说上一句半句的,奈何我喉咙不争气,竟是半字都没有吐出来,而他只一心专注于他手上的簿册再没有施舍半个眼神给我。忽然,我也觉得好生没意思,遂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了。只是这次生病到底身体亏得狠了些,没一会儿,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日睡得太多的坏处就是半夜时分别人正当酣眠的时分我却精神万分。并且,更让我觉得憋屈难受的是,我居然是躺在三爷的怀中的,我看着安然沉睡中的三爷,只觉心里好生不是滋味。这个人,明明那样冷漠地对我见死不救,明明白日对我疏离万分,可是到晚间的时候,又为何还要把我抱在怀中呢?我想不通,也不能想,只要一想这些,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
也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的,就像现在这样,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又为何要流泪,我压根就不清楚。要不是三爷忽然勒紧的双臂,我根本就没发觉自己流泪。对于把沉睡的三爷给折腾醒了,我其实是有点愧疚的。因为我知道他一向浅眠,平常就难得睡个好觉的,这白日又劳累,晚间又还要被我这个病号祸害,所以我本着好意,挣扎着要起来,嘴里艰难说道:“我……我睡……睡……自己……的……床。”
可惜,这话似乎不合这位爷的心意,只见他的手几乎要把我捏碎似的,绷着脸寒着眸,冷冷地一字一顿嘲讽道:“李无忧,你睡了这张床,少说也有一个两个月了吧,现在才来装贞洁烈女,未免太晚了些吧!”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毫无预警地哗啦啦落下,我不想让他看到,所以故意偏开了头,再不动弹分毫,也不再愧疚分毫。
冷眼看着天光放亮,冷眼看着他自己动手穿衣束发,冷眼看着他一顿一回头之后直接走出去,我无动于衷亦毫无表情,我想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想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闭上眼,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三日之后,我除了喉咙略有不适之外,其他基本都恢复正常了。只是碧桃说我变了,我对之一笑置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我确实变了,我变得清醒了,变得不再在爱情的漩涡里盲从。我跟三爷回到了相逢之初的状态,淡漠中保持着疏离,我很喜欢目前这种状态,因为这样我才能够正常地思考问题。可惜,三爷似乎十分不喜,他每天冷着脸回来又寒着脸离去,却又不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迁就我半分,我当然更不会主动退让半分了。
碧桃说我跟三爷进入了冷战期,我笑着对她说:“冷战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让人保持暂时的清醒,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