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赤木城东街的一间破败的民房中,阴暗的屋内,一群同意着装的黑衣人围着一堆炭火井然站立,齐齐看着正对门的男人,一个个皆是面容整肃。
男人一袭玄袍,火光照在眉目如画的俊颜上,分外耀眼。
男子伸手,将一块木柴扔进火炉,沉声开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年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就是为了明日,你们可明白?”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声音整齐洪亮。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凝重,看着众人:“记住,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众人齐齐应到,士气激昂。
男子拍了拍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呢喃道:“十几年了……”
男子身旁一个黑衣男子凑近男子道:“公子,大王似乎十分重视那个许——”
“我不许你们任何人打她的主意,记住了吗?”男子俊颜一沉,眸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阴鸷。
黑衣男子一哂,随即点头:“是。”
玄袍男子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沉声开口:“记住了,若谁敢擅自伤她丝毫,我绝不轻饶。”
众人一愣,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后皆躬身道:“是!”
男子面色稍缓,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
感觉到屋内有响动,男子看都没看身后,径自开口:“现在没有旁人,舅父可以出来了。”
男子话音刚落,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灰袍男子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灰袍男子看了一眼男人挺直的背脊,朗声开口:“我觉得,咱们还是慎重些为好。”
玄衣男子浓眉微蹙,转身看着身后的男子:“舅父你这话何意?我苦心孤诣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被问到话的灰袍男子凝眉思索片刻后道:“你不觉得今日这宴会似有蹊跷么?”
闻言,玄袍男子神情一僵,细细思索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想了想后看着男子:“舅父何出此言?”
灰袍男子摇了摇头,皱着眉道:“我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总感觉今日这宴会似乎并不是为了给那二人接风洗尘,倒像是……”
“好了舅父你不必多疑,我意已决,自古成王败寇,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十几年,即使是最后身败名裂,我也在所不惜。”男子眉目间闪过一抹坚决,出声打断灰袍男子的话。
灰袍男子张了张口,终是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想了想,玄袍男子躬身朝灰袍男子作揖道:“若是时,恐怕还要委屈舅父片刻了。”
灰袍男子扬手,摇了摇头道:“你是秀儿唯一的骨血,舅父自然不能让你一直屈居他人之下。这些年舅父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夺得他的信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帮到你一二。”
男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一双幽深的墨瞳忽明忽灭。
目送着灰袍男子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玄衣男子眉目微闪,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如水一般,凉意刺骨。灰袍男子刚一出门,便有一青衣男子自黑暗处现身,朝男子行礼后道:“主子,公子他——”
“噤声!”灰袍男子浓眉倒竖,满面虬髯的脸孔上布满了谨慎小心,四下看了看,灰袍男子方跃上马车,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怒道:“我吩咐过你多少次了,在外面万万不可大意。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青衣男子闻言,连连应“是”,随后便坐上车辕,轻扬马鞭,马车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拐角处,一双深邃无比的墨瞳微闪,随后身形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翌日,霍许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床,听明月说司马寒老早便来了,霍许匆匆洗漱完,依然作男装打扮,几步进了殿内。
司马寒正与凌言交谈甚欢,因是正对着殿门,所以老远便看到一袭华贵蓝锦的霍许,墨发高束步伐轻快的进来。
远远的,霍许便听见男子如清泉般的笑声,霍许足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殿中,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将身子往火炉边一猫,然后问司马寒:“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闲坐,听明月说你很早便来了。”
司马寒含笑点头:“是啊。今日早朝无事,我便也乐得清闲。倒是你,怎么这般晚才起来?”
霍许扁了扁嘴,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昨晚想事情想的晚了些,所以今早起不来罢了。”
司马寒笑颜一僵道:“可是因为司徒晟的事情烦心?”
霍许呼了口气,将一双纤纤细手往火炉边靠了靠,撇嘴道:“没有,是一些旁的事情。”
司马寒眸光淡淡的瞥过霍许身旁的凌言,没有说话。
正闲聊间,明月走进殿中温声道:“主子,早膳还在锅里热着,现在端过来吗?”
霍许朝明月摆摆手,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别。我晚些时候直接吃午饭就是了。”
霍许话音刚落,身旁的司马寒朗声开口:“不吃早膳怎么行,明月,将膳食端过来吧。”
见霍许就要出声制止,司马寒抢在霍许之前开口:“听说呼延将军近日得了几匹好马,吃过早膳一起去看看。正好今日我没有事,也好陪着你和凌兄好好玩一番。”
霍许闻言,一双明净的眸子瞪得老大,惊喜的道:“真的呀?”
司马寒含笑点头:“嗯。”
霍许闻言,当即朝明月大喊一声:“明月,赶紧将早膳端来,我要赶紧吃完和大家一起去玩。”
明月应了声是,当即转身去了殿外。
半刻钟不到,明月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小米粥进了殿中,霍许端过碗一边吹一边用勺子搅动,吹凉后将小米粥一口气全部灌进了腹中。
咂了咂嘴,霍许皱了皱眉,看着明月道:“怎么今日这小米粥比往日的鲜了很多?”
明月一愣,扭头看着殿中。
司马寒神情一僵,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解释道:“因你吃不惯北狄的奶糊,所以这小米都是跟君盛的百姓换的,我听说这几日宫中的小米用完了,想是新采办的小米熬制的粥,所以要味道要鲜美一些。”
“哦”,霍许点头,将碗放在托盘中,霍许随手捻了一块奶糕扔进口中,鼓着腮帮子对殿中的司马寒道:“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等一下!”
一直一言不发地凌言突然出声叫住明月,随后起身走到明月身边,端起盛过粥的碗放在鼻翼间闻了闻,凝眉思索片刻后,用勺子舀了碗中的一点残余用舌尖舔了舔,随后将碗放下,摆了摆手道:“拿下去吧。”
霍许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凌言,他……他这是在试毒?可是……可是那把勺子她刚刚咬过!
凌言仿若无知无觉似的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霍许,然后朝司马寒扬眉:“不是说去看马?”
随司马寒到了驯马场,霍许一张小嘴张的老大,看着上千匹马的马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很快便有驯马的官员上来行礼,司马寒挥了挥手让对方将前几日呼延将军得来的好马牵上来。
对方应了声“是”后便匆忙离开了。
很快,之前那个官员招呼着几个小厮,牵了三匹马过来,仅是看一眼,霍许便眼前一亮。
只见三匹马两白一黑,周身皆是一丝杂毛都没有,皆是威风凛凛,其中一匹白马较矮一些,站在另一匹白马旁边,颇像是母子。
“这匹白马好可爱,它是那匹白马生的小马吗?”几乎是下意识的,霍许欢笑着指着白马问驯马的官员。
那官员一愣,有些尴尬的说:“回公子,据呼延将军所言,这两匹白马并无血缘关系,只是恰好都毛色雪白罢了。”
霍许恍然大悟的点头,开心的道:“哦,我觉得这小马好可爱。”想了想,霍许看了一眼身后的司马寒道:“司马寒,你和凌言是不是要赛马?你们就骑那两匹成年了的吧,这小马还太小了,可不能累着它。”
司马寒俊眉微动,看着霍许道:“你不一起吗?”
霍许摇头:“不用了,我不会骑马。”
司马寒一愣,看着霍许:“你不会骑马?”
霍许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身旁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她非北狄女子,不会骑马有什么奇怪的?”
司马寒“哦”了一声,点头道:“瞧我,都忘了这个。可是你一个人在这多无聊,要不你让我或是凌兄载你?”
哈?霍许傻了眼,看着司马寒半天没反应过来。
要凌言或者司马寒载她?
妈妈呀,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感觉选谁都不对。
霍许小脑袋摇的那叫一个灵活:“不了不了,你们要赛马,带着我多不方便,而且你看天气这么冷,骑马的时候肯定风很大,我还是在这好好等着你们好了。”
司马寒目光扫过霍许身后的小白马,然后试探性开口:“听呼延将军说,你身旁的这匹白马似乎很温驯,你要不要试着学一学骑马?”
霍许拧着秀眉,迟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马。白马似乎通人性一般,很快低头,在霍许的脖颈间吭哧一声。
“呵呵呵……好痒……”霍许一边咯咯咯的笑,一边扭动着脖子闪躲着。
“我学骑马以后也可以,不急的。今日天气好,我比较想看你们赛马谁厉害。”被马儿逗得没辙,霍许躲避到明月身后,一张小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司马寒点了点头,看向凌言:“既如此,凌兄你看?”
凌言淡淡的点头,看了一眼躲在明月身后的霍许:“既然有人想看,那就比试比试也无妨。”凌言的话音刚落,霍许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再看时,一袭白衣的凌言已经端坐在那匹通体漆黑的马身上。
白衣黑马,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可是却又该死的协调。
司马寒看了一眼霍许,对左右侍从说了声“保护好她”后便翻身上马,姿态亦是说不出的风流洒脱。
今日的司马寒一袭绛紫色锦袍,端坐马上时,周身上下尊贵之气尽显。
不愧是高居王位几年的人。霍许在心底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