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妇产科病房外。
嘶哑的喊叫声从病房内传来,“啊——好痛——”
霍许脸色苍白,头发早已被汗水濡湿,刘海紧贴在两鬓,嘴唇干裂,下唇嘴角处有一道很深的牙印,深的似乎要沁出血来。
霍许的手和脚被分别固定在产床上,巨大的疼痛袭来,霍许嘶叫着,手和脚同时挣扎,却无济于事。
“我不……不生了……”霍许虚弱的开口,声音嘶哑。
“啊——又来了——”霍许瞳孔放大,眼中盛满了恐惧、慌乱、无助和……悔意。
“用力啊……”主治医生一边接过护士递来的纱布,一边稳住自己的病人。
“看到头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霍许很累,非常累,霍许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这么想,霍许便这么做了,缓缓地闭上眼睛,长而卷的睫毛相互粘在一起,世界似乎突然静下来了,安静而祥和。
“聂医生,产妇意识开始涣散……”一直盯着产妇的护士突然开口。
“用针刺!”
“好的!”
“唔,疼……”指尖传来刺痛,霍许缩了缩手指,想要远离。
可是,刚刚好像有人说,孩子快出来了?
不能睡……霍许紧紧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无奈,霍许实在太累了。
艰难的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这么久了么?
霍许记得,自己被推进产房时便看了时间,那时还是上午8点多,现在却已经是下午4点过,霍许突然有点认命。
当初那个算命的说自己命格太硬,少不得克夫克子,若是若是以后老公八字够重,那便无事,不然到最后必定是家破人亡,孤家寡人……
不等那个算命的说完,霍许便怒气冲冲的走了,一分钱都没给。
霍许是个俗人,便免不得俗,喜欢听些奉承话,但那算命的忒不知趣,霍许都已脸色铁青却还说什么克夫克子的话!
后来霍许和凌墨相识相恋,并在大学毕业那年结了婚。
只是不知怎么,结婚三年,霍许迟迟不曾怀孕,眼看着婆婆对自己殷切的眼神越来越淡,霍许心里说不出的悲凉。
这还不算,真正让霍许心痛的,是凌墨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完全没有了当初将自己捧在手心的那份呵护。
霍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的着急却是一分不少。
可是每次和凌墨去医院检查身体,得出的结论却是两人完全健康,并不存在不孕的情况。
渐渐的,霍许开始记起了那个算命的人的话——克夫克子!
但是霍许不信命,她执拗的认为,既然她和凌墨都没有问题,不该怀不上孩子。
虽说如此,但霍许依然会冷静的喝下婆婆找来的偏方熬成的药,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凌墨和婆婆有个期待,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个期待。
有期待总是好的不是么!
连续喝了半年所谓的偏方,霍许终于怀孕了!
捏着验孕棒,霍许坐在马桶上高兴的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眼泪在确认了自己的确怀孕后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霍许呆呆的坐在马桶上,手轻轻的覆上平坦的小腹,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然后就是漫长的待产,因为这孩子来之不易,婆婆早早的让霍许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待产,平日里哪也不让霍许去,什么都不让霍许动手,简直将霍许当作祖宗供着。
凌墨也在每天下班后第一时间赶回家陪霍许,因为怕自己睡相不好压着霍许的肚子,凌墨特地搬了一张沙发放到卧室,每天等霍许睡着后自己窝在沙发上睡,且毫无怨言。
那段时间,霍许既幸福又痛心。
幸福的是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痛心的是,这所有的照顾,都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种幸福和痛心并存的感觉让霍许既渴望却又……避之不及。
可是,明知道这所有的待遇都不是因为霍许本身,霍许还是忍不住窃喜,忍不住向往那种被呵护的温暖。
正如飞蛾明知扑火的结局,还是忍不住飞向那光明。
因为,那是融于骨血里的向往啊!
今早发作的时候,霍许突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终于要生了,霍许告诉自己,等孩子落地,他们就不会再那么紧巴自己,这样自己就不会觉得窒息了吧!
可是……心里空落落的疼又是为什么呢?
霍许提前一周被送到了医院待产,凌墨也请了一周的假在医院24小时陪着。
被推进产房的时候,霍许记得凌墨还是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因为霍许的一句“凌墨,我好像要生了……”,凌墨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上,从隔壁的病床上直接跳下来,手砰砰砰的砸那个护士铃,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逗得霍许失笑出声,笑着笑着,霍许却觉得心底发疼。
一向冷静的凌墨,因为自己一句“好像要生了”惊得魂不守舍……呵呵……
霍许望着凌墨一脸担忧的样子,觉得更加好笑,眼泪都出来了,却不知这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伤的泪水。
“聂医生,病人生命体征在持续下降!”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
“向家属下病危通知书!”
“是!”
“您好请问你是霍许的丈夫吗?很抱歉,现在情况非常紧急,病人的意识已经非常薄弱,现在请您选择保大人还是孩子?想好之后在这份通知书上签下您的名字。”
“啊!怎么会这样……”
“……”
霍许努力的想要避开耳边仪器“滴滴滴”的声音以及“叮叮当当”的刀具碰撞盘子的声音,努力的想要听清凌墨的话。
凌墨,你不要让我……失望。
可是,若他弃了她,她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