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单剑薄衣,坚定的意志催动不倦的双足,一步一步行万里而来。
背上剑,有名曰“引光”。刃长三尺三寸,宽两指,通体玄色,玄铁余料铸成饕餮剑镗,有首无穗。鹿皮做鞘,“引光”暂且安睡其中。
鞘生两翼,绕背穿肩于左胸前打结。
死结。
背剑人,挺拔如松,临风雪与万难,仍然不改当初的信念。
生命价值几何?唯有梦想值得付出所有。
当如此!断发明志,只影形单赴我英雄梦。
短发寸许,根根直立如铁。白色圆领缎袍,于风雪中鼓荡。
雪落在头顶,融化,汇成水流,流过额头,途径山眉潭目,顺着挺直的鼻梁,慢慢滑落,滑落。
突然。
这旅人张开口,一条舌头好似银蛇一般吐出,瞬间捕获猎物。
喉咙耸动:“三天了”。
大雪三日三夜未息,掩没了足迹,遮蔽了天地,唯留一白。
高岗村村头的一片矮林中,一个身子瘦瘦的、却顶着一个大脑袋的男孩子,他眨着大眼睛看着远处徐徐走来的白袍人。
带着疑惑,这个小家伙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半截枯木枝。
他不认识这个人,所以来人不是村里人。
“红袍”正是这个小家活的名子,他姓苏。
白袍人更近了,他朝着苏红袍一步步走来。
噔噔噔。
扔掉半截枯木枝,苏红袍小家伙转身跑到一棵树干后。倏儿又探头出来,张开遮住双眼的手指,透过指缝他看到一块白色布,挡住了视线,映入了眼帘。
“你好”。
声音在天上炸开,震碎了苏红袍最后一丝好奇心和勇气。
“妈妈!爸爸!有坏人……”
“这!”卢生唯有苦笑。
自从他踏上北行行程,已经三年有余。粗租算来,自从踏出拥雪关后随着时间日益增长,他遇到的人类数目便逐渐锐减。
他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人类。
然而今天,他却把一个小孩子吓哭了。虽然是无心的,他也自认为已经控制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些了,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这牛难道不要了吗。”解开活结,提着缰绳,拽着大黄牛,顺着苏红袍逃走的方向,卢生抬步追去。
高岗村坐在高岗之上,远远的便已看到,如今看的更真切了。
一栋栋土屋成排成列,预备过冬的木柴堆在墙角和房后。
又要入冬了!
远远看着苏红袍瘦小的身影奔跑入村中,卢生转头看着抻着腚、梗梗着脖子的大黄牛,只好再度苦笑。
它不走啊。
“你还没吃饱?”
“哞!”
他无能为力。
不一会儿,村头出现了苏红袍瘦小的身影,他跑的很急,小手拽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穿着大花棉服,很壮也很黑。
卢生想那妇人应该是自己吓哭的那个小孩的母亲吧,最起码肤色方面二人还是很想像的。
那妇人远远的站在村头大石头上,踮着脚向卢生那里望去。
“妈妈,妈妈,你看到了吗?”
“别吵!”这妇人正在气头上,“赌!赌!赌!你那个死爹又死哪去了”。
苏红袍一缩脖子,他很怕生气时的母亲。
悻悻的轻扯妇人的衣角,“妈妈,咱家的牛”。
与此同时,卢生也在远远的看着这对母子。
习武多年,体质优于常人,风中夹杂的对面那对母子的对话,业已经悉数落入了卢生的耳中。
“天啊!天杀的!是…。”妇人戛然止音,一步跃下大石,提抱起苏红袍,如风一般的消失在卢生的视线里。
“是啥?”卢生转身看看矮林,什么也没有啊。
“这?”低头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着装,“袍子是有些旧了,可是也不至于啊。”
白袍看着无奇,毕竟是‘云海楼’出品。暗埋金银线,巧设无垢加持印,有价无市,十万银花只是标价。
想不明白便算了,一会儿当面问问就知道了。卢生如是的想到。
日头西斜,夜幕笼下,蛇虫显迹。
“都还好吧。”独坐望天,尘封的往事竟在此时突起波澜,乱了心海。
双目深潭中波生光灭,情到深处,欲破封禁。
心乱气郁,经脉中做周天循环的内劲,霎时间如脱缰野马,更似受惊的深海鱼群。肉体脆弱不比草原原野,更比不上十万里的海洋天疆。风雷齐聚,云雨骤来,肉体凡胎堪受几次消磨。
金鉥之力性韧乱神,化成内力更甚往昔。卢生练就《剑心七章》,内劲化成剑罡,剑罡更锐。破经脉,搅五腑,霎时间肌肤充盈血红,双目痛睁,血红一片。
谁来救他。
“哞!”一声牛叫生生把卢生拉出梦魇。
居然是它。
“咳”一口心头血咳出,念头平息,内劲归宁。
“差一点回不了家了。”
“毕竟是一篇残章啊!”扬手拭去血渍,“金鉥乱神!金鉥乱神!”
“唉!”微微一叹,扬手握引光,一声铮然,名剑悦鸣,提元功注入名剑,剑上白气滚涌,尽被卢生吸纳。
一刻,两刻…
晚霞收,月光遍撒,大地银装,是秋霜已降。
牛儿早已不在啃食植被,它也懵懂的知道,吃了有霜的草,会拉肚子的。
人畜无话,一双牛眼看看树干上的拴着的缰绳,再看看盘膝坐在一旁的卢生,时而一两声吼叫,好似在说:“你是谁啊?你怎么还不领我回家啊?我虽然长毛,但是我怕黑啊。我小主人怎么不见了?……”
引光名剑不仅仅是一柄杀人的剑,它还能治愈。
元功运转名剑剑印,一丝丝生气渐渐治愈受伤的五腑、经脉。
高楼大厦非一日之功。
收功,睁眼,卢生笑了:“吃饱啦。”
原来不知是何时候,牛儿居然把头搭在卢生的左腿上了。
一张牛嘴还在不停的咀嚼着,哈喇子已经浸透了卢生的裤子。
“这裤子可是得自己洗的。”
“哞!”
“算我没说。”
“老马能识途,你认识自己家不?”
“哞。”
“好,我跟着你走,你领路。”
秋月银辉下高岗村已经睡着了,但是他们睡得真踏实吗!
村子很安静,确切的说是一片死寂。
老黄牛停在两扇用木板、木棍混合制成的门板前,向院落中连叫数声。
门板简陋,院墙更是摆设,树枝密插而已。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啊。
不用抬头,不用垫脚,院内的风景尽入眼帘。
“贼也得走空啊!”
屋里没人,卢生听的明白,连呼吸声都没有。
人去了哪里?
闭目静听,临近十家居然家家无人。
前走几步,后退重走一遍来路,“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