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宋子韵和童梓墨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子韵一路上走走停停,现在他真的回来了。
从小到大,宋子韵都对香雨村有一份深挚的感情,毕竟是一个他憧憬与成长过的地方,似乎在这里的每一块土地上都承载着太多他和童梓墨之间的美好回忆,如今他正好又回到了这里,这个他感情萌芽的地方,来弥补一下梦里的那份久违的亲切,和心里弥漫的思念。并以此慰藉那段他得而错过的内心情感深处的空虚。
慢慢地,山雾又开始笼罩起来了,漆黑的夜色悄悄地从大山背面蔓延开,开始染沉整片天空。宋子韵刚刚从大巴上鱼贯下车,他杵在绿荫小道上回味了一会儿,就迈着僵硬的脚步一直朝向前方走去。
他光滑的脸上有着意义不明的情绪,眼中泛着泪光就像这漫天星辰。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始终盯着一层不变的天空:“闪亮的星星啊,明明你就在眼前,为何我就是够不着。”他的右手在本子上留下一行弯弯曲曲地诗:“我在深夜中默默地想你,快乐和悲伤混在一起。”
突然间,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清风飘起,轻轻地撩起他的头发,慢慢地,一只粗糙干瘪的手掌就从他的头顶向脸颊抚摸而来,整个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和爱护,让宋子韵的内心充满了温暖。他情不自禁地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投向了身后,这才看清是他的父亲。父亲眯缝着眼睛,笑容总是那么慈祥,似乎可以融化世界上一切消极的东西,动作温柔地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他。
“孩子,你如果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青春本来就是这样,越成长越孤单,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总会差强人意。”父亲把宋子韵搂在怀中,他身上那种香纯的烟草味夹带着饱经沧桑的厚实感在子韵的脸颊处弥漫着。
“最终我发现,在爱她的路上渐行渐远。”宋子韵的目光惨淡,在这熠熠星光之下,让人看了很心痛。
“孩子,其实心痛也就一会儿,忍着痛,等久了自然就麻木了。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有些儿人注定只适合放在心里,就像月亮只能挂在天上。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像这满天的星星一样,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慢慢地融入黑夜中,消失在你的记忆里。”父亲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却意味深长。他细长的眼睛始终盯向天空,又抬起手掌在宋子韵的头上轻抚了几下,就像在照顾受伤的小动物,动作是那么地连贯娴熟。
宋子韵很喜欢呆在父亲的怀中,一种踏实感和真实感让他很安心。他努力地抬起头想看清父亲的样子,一张完全被岁月摧残的脸,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够清楚地看见他满脸的褶皱。两边的眉毛已经退化殆尽,只有几根还在眉梢处摇摇欲坠,似乎就连说话太大声都怕把它们给震下来。一双眯缝的小眼睛包裹在干瘪的眼皮底下,没有笑容也是那么的慈祥,满头凌乱的银丝苍发再加上胡乱分布的胡茬看起来有些儿邋遢,但也不会遭人嫌弃。子韵不敢想象无情的岁月到底有在父亲的脸上动过多少次刀子,仅仅几年没见,竟把他折磨成这样。
顷刻间,宋子韵感觉到非常内疚,因为这些儿年他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一直忽略了家人。
门外大雪纷飞,五彩缤纷的世界,早上起来只剩下了一片单调的白色。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两个月,宋子韵望着雪花,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他想用这一望无际的白色来填充自己内心深处的落寞,除此,他的生活总是空落落的。
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忧有喜,宋子韵的父亲过世了,他也拥有了自己的水果外贸公司,商品直销北欧各国。如果一个男人一辈子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成熟,宋子韵的这辈子就是童梓墨。但这么长时间已经过去了,童梓墨却从未再回来过:“难道她已经忘记了这个地方,也忘记了我?”宋子韵一直在心里无数次地反问自己。
“子韵哥,你…你快过来,晓然刚刚从树上摔…摔下来了。”十三岁的沈浩上气不接下气,累的弯着腰,用双手拄着膝盖。他的嘴唇冻得发紫,说话断断续续的,一番胡乱求救过后,赶紧找到了宋子韵。
“晓然?”在沈浩的带领下,宋子韵急忙赶过去。童晓然是童梓墨的弟弟,所以宋子韵非常在意。他是一个孤儿,患有先天性脑瘫,十几年前童梓墨的父亲从草丛里捡到了他。那时候,他的全身都爬满了蚂蚁,是梓墨他们父女俩一直把他当做亲人悉心对待。
童晓然坐在严寒里瑟瑟发抖,他的衣服已被树枝划烂,满脸彰显着痛苦,双手握住脚踝,顿时血流不止。他一直揪紧着眉头,但并没有哭泣。
就在宋子韵要把他送往卫生院的路上,童晓然告诉子韵:“我要上树去寻找姐姐。”
“姐姐?树上怎么会有你的姐姐呢?”宋子韵沉痛地迟钝了一下,语气很平静。
“姐姐之前回来过一次,但没过几天就被大风给吹走了。”晓然深信不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也许是刚才的疼痛撞击到了心灵,他现在才清楚地感觉到。
所以,从那以后,童晓然每天早上都会爬上这棵全村里最高的大树,就像稻草人一直站在那儿守望。
后来宋子韵打听了才知道,去年秋天童梓墨曾回来过一次,但是在下完一场暴风雨后,她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