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周,囚室中。
肖扬双眼盯着左手上一小团火焰,右手轻轻抖动,包裹着右手的原始精神力集中到一个点上......
“哧”
他的右手上也燃起一团火焰。
肖扬小口吸着气,控制住两手的晃动,像是举着两个沉重的铁球。
克里姆特赞赏地点点头。
火焰持续燃烧了好一会,肖扬才终于承受不住,轻轻一抖肩膀,将两团火焰收归掌心。
“啪,啪,啪。”
小小的囚室里,清脆的掌声在回荡。
克里姆特非常高兴:
“很棒!”
肖扬长长地出了口气,呆滞住,又猛地大吸一口气:
“先...别...和我说话......没想到...这么累...”
克里姆特:
“你是第一次多重施法,还不习惯,以后做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又拍拍肖扬的肩膀,一团微光在他肩头跃动:
“你只花了三周的时间就掌握了多重施法,这个速度可以媲美学院里最顶尖的法师了。”
肖扬张张嘴,可最后没有说话。
克里姆特:
“知道你很累了,好好休息。”
他起身准备走,门后却传来了一系列沉重的脚步声。
肖扬面色惊异地看到克里姆特,后者迅速拾起脚边的禁魔环轻易一挥就给肖扬戴上。
“嗵——嗵——嗵——”
坚定又响亮,这是地牢守卫的脚步。
“踏踏踏踏”
“踏踏踏踏”
“踏踏踏踏”
急促又整齐,应该是皮靴的声音,人还不少。
其他的脚步都停下后,传来:
“踏——踏——踏——”
克里姆特连忙一脚越过墙:
“来了个大人物。”
门缝下透过的光线被遮挡住。
“咔。”
囚门被打开。
光线突然涌入房间,肖扬假意用手臂遮住半脸。
虚着的眼睛在缝隙中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走来。
“站起来。”
肖扬拼命地咳嗽起来,虚弱地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弓着被,就像一个老头子。
囚室的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比纽扣稍小的孔洞,克里姆特的一只眼正透过空洞,关注着囚室内,看到肖扬虚弱的样子,他笑了:
“好演技!”
肖扬面前站着一个体型高大的人,棱角分明的脸,一丝不苟的表情,一尘不染的黑色套装,居高临下的语气:
“异界使魔......”
他眯起眼,肖扬感觉到他眼中充满的寒意,心中一紧。
高大的男人从兜里抽出一张信签,递到肖扬面前。纸上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末尾有一个整齐的钢印,印着一个齿轮。
男人说:
“经过钢铁城反制魔法部的调查,确认三周前在大竞技场中发生的地震与你无关。钢铁城竞技协会裁定你无罪,现在你可以滚回去了。”
肖扬一愣。
男人看到肖扬不动,挥手示意身边的人,他身边两个穿着皮外套的卫兵出列,走到肖扬身边,一件一件给他戴上手铐、脚镣、笼头。
在笼头合上的一瞬间,肖扬在缝隙中看见男人嫌恶的脸:
“没有死在这里,好好感谢你的主人吧。”
“咔嗒”
铁笼头合上。
接着他只能听见皮靴结结实实踩在地面的声音,就像刚刚一样,他的左右被人架起,向外拖去。
笼头里一片黑暗。
黑暗,黑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肖扬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了黑暗。
现在笼头用黑暗割断他和外部世界的练习,却没有让他感觉不适,反而更自在了。囚室里的三周,让他完全适应了黑暗。
他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杂,有人走路的脚步声,有开关门的声音,也有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比较小,应该离他有些距离。然后突然在耳畔响起一个老头的干瘪声音:
“记得回来时给我带几个姑娘......”
肖扬笑了。
————
靶场上,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正在练习。
填弹,举枪,瞄准——
“砰!”
“呯!”
“呯!呯!呯呯!”
硝烟飘散后,工匠们把枪立放在身边,等待结果。
粗粝的枪托大多没有任何修饰或装点,枪管却被刷到闪闪发亮,枪栓稍微上面点的位置,都有一个小小的齿轮标记。
工匠们和左右说着闲话:
“我今天手感很好,你们要糟。”
“哼哼,这可说不一定,别忘了上次你的成绩有多惨。”
“快点结束吧,我累得不行,只想去好好看场角斗。”
“说到角斗......”
几个工匠突然不说话,齐齐看向他们的右手边——
在工匠使用的靶场最右边一侧被铁栏划出一大块地,被划出来的地方也是一个靶场,不过只有一面靶,一个戴着手铐和脚镣的人正在练习中,一个穿着蒸汽铁甲站在他身后。
这个人不是用枪在击靶,而是用冰针——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冰针。
他的双手平平对着远处的靶子,十指分开,手指微微曲成爪形,一根根冰针从他手掌中心的寒气中穿出,直直飞向标靶的红心。每射出一根冰针,强大的后坐力就让他的手臂一缩再一屈,可他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将手伸直。
两手不停地交替着射出透明的冰针,几乎没有间隙,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标靶。
“七环!”
“六环半!”
“八环!”
“七环!”
工匠们的射击成绩被喊出来,他们看看自己对面的靶,又看看旁边那个红心都被射穿了的靶,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
“法师......真是恐怖......”
“是啊。”
“他还算法师里比较弱的......记得他初战的对手吗?”
“那个异界来的使魔?他不是被指控使用违禁法术吗?”
“我有一个表哥在法术反制部上班,他说那个使魔昨天被放出来了。”
“放出来?指控撤销了?”
“谁知道呢,不过那毕竟是女王家养的狗啊......”
那个工匠向一旁歪歪头:
“主要是,他,和那个使魔肯定要把之前那场角斗打完,到时候就有得看了......”
“是啊,被使魔那样一弄,他居然在之后一直连败。现在肯定是憋了一口气想找使魔的晦气呢。”
一个工匠摇摇头:
“一边是女王家的狗,一边是首领家的狗......名声倒是响亮,不过真论起实力,这种高层养的角斗士还真不怎么样......”
一旁练习的法师死死咬紧牙关,像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掌中飞出一支又粗又长的冰箭,箭支缠绕着十足的寒气旋转射到标靶。
“嘭!!!”
标靶被彻底击碎。
扬起漫天碎屑。
“染色工”——雅科波·罗勃斯特,看也没有看标靶一眼,随地吐了一口痰,清了清嗓子。
————
铁板门被推开,光线照进黑暗的小房间。
一个裹着一身烂布的姑娘爬在地上,身上尽是疤痕和淤青。
金发男人走进房间,蹲在姑娘身旁,扯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提起到面前。
光滑的脸颊上露出残忍的笑。
慢慢醒来的姑娘张开眼,看见这个男人,表情恐惧,却又强行镇定下来,她的头无力地左右摇晃:
“放开我......放开我......”
金发男人大笑:
“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大手夹住她的脸,让她的头不在晃动:
“你召唤出的使魔被放出来了!”
姑娘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依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后天的角斗你就要对上他了!”
衰弱的姑娘在听着他继续说:
“那可是你召唤出来的使魔,你一定有办法对付,到时候一定要赢哦!”
姑娘挣脱出大手:
“我控制不了那个使魔.......”
男人尖锐地大笑:
“你又想提条件了?你们法师就是这样狡猾!”
男人把脸凑近,他侧脸的胡须几乎要扫到她的脸,一只眼睛侧着盯向她,甚至能看清眼仁上每一条血丝的走向:
“托你之前的表现,我大赚了一笔。可别在这种时候给我装,毕竟如果不好好干,你知道结果的......”
姑娘惊恐地往后一缩,被男人笑着一把抓住:
“哈哈哈哈,什么蒸汽女王,什么大工程师,这一次我要把你踩死在脚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发男人狂笑不止。
姑娘挣脱不开他的手,一只手捂住耳朵,在肆意狂乱的笑声中流下两行泪。
————
页岩塔矗立在钢铁城的最东端,塔台的顶端是一个观测台,再往上,是铺着灰瓦的塔顶。一个少年法师悠闲地双手枕头躺在塔顶。
看白云悠悠飘过。
任阳光懒懒洒满全身。
他宽大的袍子从中分开,露出身下挽起裤腿的裤子。
两只赤果的脚板顺瓦沿搭下,一上一下踩着空气。
少年伸了一个懒腰,换个姿势侧着身子躺下。
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广漠无垠。
身后是车水马龙的钢铁城,生机勃勃。
一只青色的小鸟扑扑翅膀,落到他身边。
少年向小鸟伸出一只指头,触到它的喙。
小鸟立即飞开,盘旋一阵,慢慢扇着翅膀落到塔顶的另一侧。
少年笑嘻嘻地跪着,双手一点一点趴到小鸟前面,又伸出了手指——
鸟儿这次反应快多了,直接蹦到塔的边缘,扑扑翅膀,飞走了。
少年懊恼,他伸出的手指在空气里转了一个圈。
“回来吧!”
已经飘过的面前白云后退,太阳微微抬升;
吹拂过面颊的清风这次换个方向;
钢铁城中,一辆一辆的机车倒着行驶;
行人都在倒着走路,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倒着吞了回去;
最关键的是那只飞走的小鸟,收着翅膀向后飞回了高塔顶上。
少年这次眼明手快,一下轻轻地捧住了鸟儿,眉开眼笑:
“小东西,你是跑不掉的。”
一指轻轻点到青鸟的头顶,小鸟不喜地甩甩头,扑扑翅膀却展不开,愤怒地叽叽喳喳起来。
少年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鸟儿,忽有所悟。
十指渐次剥下,双手张开,鸟儿从见天日。
小鸟兴奋地在他手上蹦蹦,小爪子挠得手心痒痒地。
双翅平展,呼呼生出一小股风——
青鸟朝着天空飞去了。
白云重新悠悠飘过,太阳落下一点;
吸回去的烟尘又被喷出,倒着行走的路人又恢复正常。
少年又伸了一个懒腰。
忽然一股奇异的感觉向他飘来,他抬头望向钢铁城中。
一切井然有序。
奇异的感觉却更强了。
少年站起身,俯身看着整个都市,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条小巷,口中念念有词:
“无信者,你终于来了......”
寻了半天他也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小小的有些懊恼。
却安慰自己:
“没关系,我不着急,反正我们迟早会见面的......无信者!”
说着,双手抱头,又悠悠然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