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那番讨论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宋煜的耳朵,他本能地侧目,见锦绣眼睛亮堂,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
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这个疯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佛像自然不是他去采办的,往年这样的事都有管事张罗,今年也不例外。
左右大家伙儿都知道太后素来礼佛,寿礼也泰半围绕着佛像、佛经之类的,惯来不会有差池。
谁能想到——
宋煜又侧目,见锦绣肩膀抖了抖,似在隐忍笑意般,胸中的那团火顿时冒了起来。
他几乎能肯定一定是这蠢女人干的!
锦绣此刻心里是乐开了花,事情的确是她做的。
那会儿管事耀武扬威,抓着管家之权不肯放,她便想了这法子。
让菊青和梅儿想办法将佛像卖给管事,宫中送的陪嫁众多,管事也不记得有这尊佛像。只觉得质地上乘,且价格低廉,便满心欢喜地给买了。
左右宋煜都是那样的名声,做出这样的事想必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锦绣不用看都知道,那厮定是满眼怒火地瞪着她。瞪就瞪吧,她还要将管事一并拉下水。以宋煜的性子,出了这样令他没脸面的事,他不将管事撵了才怪!
纵然她不能掌管七王府,也不能容七王府有其他势力派来的人。
一个菊青已经让她头疼不已,她可没法子分身乏术对付这么多人。
……
太后嘴角抽了抽,想要扯出一丝笑来,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皇上眼皮跳了跳,明显有些火大。
宋煜则恢复了那副痞样,斜斜地站在那里,一副倨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根本半点不在意嫔妃之间的议论。
太后叹了口气,让曲嬷嬷将东西收了,兴许是觉得看着宋煜糟心,便将他打发回席上。
程青青何等聪慧,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知宋煜又干了蠢事,于是殚精竭虑小心翼翼地窥太后几眼,又声音软软,似想要弥补般献上寿礼。
“这幅佛祖问世图乃是胄朝画匠李柏志真迹,原是臣妾的陪嫁。王爷无疑中见着,直嚷着太后您礼佛,稀罕这些个东西,一定让臣妾送给太后。”
程青青的声音很柔,却字字清晰,特别是在说宋煜央求她的时候放慢了语速,言辞之中满是对宋煜的赞叹。
太后的脸色才好看些许,皇上也打量程青青几眼。
“那可真是难得,难为你和煜儿有心了。”太后不咸不淡说着,让曲嬷嬷收了东西。
锦绣看见程青青吐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般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不由的在心中感叹:宋煜那样的混蛋,也不知程青青看上他什么。程家书香门第,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程青青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人!
有程青青帮着擦屁股,宋煜的事才没有被继续说下去。
曲嬷嬷将目光落到锦绣身上,带着几分鼓励的样子。
锦绣才压下心思,上前几步,软语道:“臣妾也没拿得出手的,绣了一幅无量寿经,愿太后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说着让宫婢呈了东西上去,当着太后的面将那幅厚重的锦布打开,上面以黑色的织线打底,金线勾边,又以彩色丝线秘密绣了青竹的图案。
太后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好、好、好——”
太后一脸说了三个好,让曲嬷嬷将东西拿至跟前,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绣图,越发看着满意。
“绣这样一幅经文,要花不少时间吧?”太后既是感动又是心疼地问锦绣。
锦绣莞尔,微微低头:“左右是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太后喜欢就好。”
太后眼底更加柔和,看锦绣是十万个满意。
绣经文可比抄录经书要费心思多了,这么密密匝匝的一卷,纵然是不眠不休也要大半月。
太后想着,不禁将目光落在宋煜身上,就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混蛋,一定多日不归家,才让福晋夜夜孤身难眠,只能借由绣经文打发时间。及笄的年轻少女,远嫁他方,丈夫又是这个德行,太后不免对锦绣多出了几分疼惜。
——
锦绣是万万没想到太后会如此想,她绣这经文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一针一线足足耗了十多日,只是想在太后跟前谋个好彩头。她能仰仗依靠的不多,唯有抓紧太后方能安稳。
太后哪里晓得锦绣的心思,只是觉得锦绣可怜。于是紧了紧手中的经文,看宋煜。
“哀家年纪大了,一年一次的寿辰倒是小事,你们这些个王爷才是皇室的根本和未来,开枝散叶,为皇室绵延子嗣,这才是重中之重。”
“秦姨娘没了子嗣那是她福分浅,两位福晋年轻,身强力壮,正是诞子的好年岁。七王爷可要用点心,早点诞下子嗣,我这做祖母的纵然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锦绣大为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煜一愣,旋即笑起来,眉眼弯弯从锦绣身上扫过,想起锦绣一副受惊的样子就觉得一阵畅快,于是特别附和太后几句:“孙儿定然努力,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三。”
瞧这无赖的话……
众人不禁摇头,锦绣心事重重,程青青则羞红了脸。
一场寿宴好容易挨到结束,锦绣一直磨蹭着跟和硕聊天。等到一屋子人都散了,太后也回屋休息了,她才缓缓地出了寿康宫的门。
汤嬷嬷和菊青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她,刚走到门口,锦绣就惊得停了下来。
汤嬷嬷和菊青赶紧行了一礼,“王爷。”
宋煜满脸是笑,一脸色-样地站在那儿。
他的身后是一片竹林,竹枝摇曳,带着沙沙的声响,掩映下一片墨蓝。衬得他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锦绣才愣愣地行了一礼,心里正嘀咕着他怎么还在这里,那混蛋已经走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似看穿她心思般,勾唇道:“宫廷偌大,本王怕福晋一个人回去寂寞,特意等着。”
锦绣暗自翻了个白眼,有些嫌恶地侧了侧,哪知宋煜加重了力道,她根本动弹不得。
就听宋煜大笑着,心情畅快地搂着她阔步走了。
嬷嬷落后一步,问跟着宋煜的内监:“王爷等了多久?”
那内监乃是寿康宫外院打扫的粗使太监,自认得汤嬷嬷,于是很是讨好地答了:“等了好一会儿了,原本八王爷邀七王爷一同去品茶的,七王爷说没空,八王爷就失落地离开了。”
“程福晋也特意留下来等王爷的,王爷说不喜欢和人同坐一辆马车,程福晋只好一个人走了。”
汤嬷嬷听完内监的话,顿时眼睛一晃,好半天才回过神。见宋煜和锦绣走远了,隐隐的能看见两人的背影,一高一矮,浑然天成,锦绣小鸟依人般缩在宋煜怀里,画面看上去登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