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公虽有功勋在身,却不过是在南江那等僻静之地,空有玉牒身份却无半点实权。作为皇后子嗣的辽东王,怎么可能只一眼就钟情了乡野僻静之地来的王语嫣。
在南江那等粗陋的地方,王语嫣是仙女般的存在,可在功勋小姐遍地的帝京,她拿什么脱颖而出,得到辽东王的青睐?
越往下想,锦绣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地发凉。
再抬头看远处,王语嫣一脸静默地缩在辽东王身边,辽东王神色恹恹,从未回眸看一看自己的福晋。
锦绣心思一点点沉下去,抽丝剥茧地渐渐想明白了许多。
王语嫣能嫁入辽东王府,一定是和五年前五福公进京有关。只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当年辽东王钟情的绝非王语嫣。
也就是说,王语嫣才是鸠占鹊巢的人!
阴差阳错,辽东王爱着的女人进了宫,王语嫣入主辽东王府,且五年一直无嫡子所出,所以国公府才会铤而走险将她这外姓人顶包送来帝京。
说到底,王语嫣也好,国公府也好,都是没法子了。太子一殁,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王语嫣这既无背景又于子嗣没有半分贡献的人,自然要成了辽东王和皇后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同样的,王语嫣若是失势,国公府定然再无翻身的机会。南江那么远的地方,新帝登基,谁还记得有个尊号五福公的人呢。
……
锦绣心里乱糟糟的,越往下想越觉背后发凉。
她不怕国公府的计谋,也不怕来自宫里的威胁,怕的是暗处的人。
今日之事,显然是有人故意打了和硕的名号,将她引至御花园。
背后之人心思如此缜密,定然盘算颇多。
将她引至御花园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离间她与辽东王府的关系?还是为了将七王府一并拉下水?
既然对方已经掌握了辽东王和安美人的奸-情,为何不来场请君入瓮的好戏?既折了辽东王,也能让皇后一党元气大伤。
她越发的想不明白了。
目光滑过,依次落在孟贵妃、淑嫔等人身上,却不知是她们中的哪一位设的这局,费了如此大的心思,恐怕有更大的布置在后面。
……
锦绣满腹心思,宋煜则是暗暗觑她。
这疯女人,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抿嘴沉默,时而还将目光扫过席位,到底怀了什么鬼心思!
宋煜恨恨想着,计划着只要那女人看他一眼,他就要狠狠瞪回去,当场让她没脸面。
哪知道,她看了辽东王,看了皇阿玛,甚至看了皇后、孟贵妃、淑嫔一众人,却独独不看他一眼。
宋煜那个气啊,这女人真是半点没将他放在眼里!
女人不该是以夫为天,家为大吗?他真想敲开那蠢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豆腐,不然她的思想怎么这么异于常人!
……
一直到歌姬表演完,锦绣都没有看宋煜一眼。
宋煜已经由先前的愤怒转变为黑脸,最后直接演变成蚀骨的冷漠。他用力攥着面前的茶盅,把它想象成锦绣,不知不觉手中的力道越发的大了。
只听“哐当”一声,就见程青青吓得站了起来,一脸紧张慌乱地问宋煜:“王爷,你没事吧!”
众人闻声看过来。
只见宋煜右手合实,那盏本该在手中的茶盅已经四分五裂,暗绿色的茶水混着茶叶从他指缝间滴答落下,程青青则是紧张万分地站在旁边,不断打量宋煜的掌心,见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宋煜手上,更多人不似程青青那样紧张,特别是辽东王和孟贵妃,都有几分警然地动了动眸子。
单手捏碎茶盅,这可不是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能做到的。
特别是辽东王,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戒备。辽东王打小就有学习功夫,虽不如三王爷那般功夫了得,却也算略有小成。他自问,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可不能将茶盅轻易捏碎。
这个平日里游手好闲、沉迷声色的七弟,难道在扮猪吃老虎?
正想着,宋煜忽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碎片朝身后大力一甩,怒的指着身后服侍的宫婢就是一顿臭骂。
“都是干什么吃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坏了的茶盅也敢给本王,本王若是烫着伤着了,你十条命都不够赔!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凌迟!”
凌迟,乃是启国最残酷的刑法,需在犯人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一刀刀刮肉,要足足刮满一千刀,整整三天三夜!
所以大家在看见宋煜红着眼凶神恶煞吼出这句话的时候皆是心头一颤,那宫婢更是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告饶。,
宋煜还不肯,不依不挠地发脾气:“怎么,本王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了,还不来人,将这贱婢带下去!”
辽东王和孟贵妃眼底的狐疑才消散几分,辽东王认真审视了宋煜几眼,见他一脸凶狠,一如往常般蛮搅胡缠,浑身皆是戾气,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无常。这才吐出一口气,冷然一笑,兴许真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七弟,可是皇室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吃-喝-嫖-赌-抽倒是在行,要说功夫本事,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辽东王站了起来,面色慈和,一派为人兄长的浩然正气,出言劝慰宋煜。
“今日是皇祖母的寿辰,打打杀杀的未免不吉利。不过是婢子疏忽罢了,来人,去,给七王爷换一盏新茶来。”
宋煜还欲处罚那宫婢,辽东王照例温和宽慰,宋煜这才罢休。末了仍免不了斥那宫婢几声。
“今儿算你运气好,有王兄求情,下次别在本王面前出现,蠢货!还不快滚!”
话落,那宫婢一路哭着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
屋内再次静下来,皇上满意地朝辽东王点点头,皇后亦是欢喜。孟贵妃暗地里撇撇嘴,淑嫔则是一脸淡然。
宋煜大捏捏坐下,接过程青青递来的锦帕胡乱擦了擦手,心里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先前差点就露出破绽了!
心里不免又想起锦绣来,都怪那疯女人!若不是她,他又岂会失态!
想着顿时浑身一滞,他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这是魔障了吗?怎么三番四次因为那女人乱了心神!
从进宫起,他就在与那女人较劲,这在以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发泄的工具,这世上哪里有纯粹的爱情,就如父皇和额娘一样……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对面的人。
锦绣对着他灿然一笑,眼底尽是狡黠的光亮。
他眼皮就跳了跳,难道那女人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