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管事又带了人来,懒懒地立在廊下,冷笑着看小厮清点人。
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墨竹小筑地方小,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啊。左右是做活儿,害怕没地方安置?”
底下的人便蠢蠢欲动起来。
谁都看得出,这王福晋啊怕是彻底失宠了。呃,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被宠爱过。
这么个心胸狭度,心狠手辣的女人,王爷岂会喜欢。
有人私底下塞银子给管事,管事也不回避,俱是笑盈盈地收了,当场给拿了银子的人重新安排了好去处。
菊青站在里屋,透过窗棂看外头叽叽喳喳不停围着杨管事打转的下人们,气得直跺脚。
“他还要脸不,公然跑来咱们院子里煽风点火,灶上的几个老婆子活儿都不做了,尽跑到那老鬼跟前献殷勤!”
锦绣根本不看她,细细跟木婂一起收拾箱笼。
木婂劝她:“菊青姐,算了,反正墨竹小筑地方小,咱们这么多人去也住不下,带几个贴身丫鬟就好了。”
这话一脱口,菊青立刻凶巴巴地瞪着她:“怎么的,丫鬟少了,你就好到福晋跟前攀高枝儿?你这种奴颜媚骨的丫鬟我见多了,待会儿我就去与管事说,让他带你走!”
锦绣柳眉微蹙,有些薄怒地开口:“行了,有这功夫做口舌之争,不如快点将东西装好。汤嬷嬷要晚上才回来,咱们还要快些赶去墨竹小筑将院子整理出来。”
菊青“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皱了皱眉,然后带着几分怒气走了。
木婂看着菊青离开的背影略微有些疑惑。
锦绣虽然什么也没告诉她,她也看出来了,这菊青对锦绣根本没有半分恭敬,更多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木婂不知道菊青一个丫鬟怎敢如此大胆,但她知道,自个儿是锦绣的人,所以很多的时候她都小心地不愿招惹菊青。
回头见锦绣面色凝重,不知想着什么。
木婂不敢打扰她,于是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
一番收拾好,已经是晌午。
院子里乌泱泱的人被管事带走了,只留了几个。
程峰自然是在的,也是他自愿留下的,还有小丫鬟阿桩,已及菊青和木婂。
粗使的婆子全都跑了,是菊青红着脸跟管事吵了一架,管事没法子了,才勉强留了一个灶上婆子。
就这样,那灶上婆子还嘀咕了半天,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菊青气的就要和那婆子吵起来,木婂和程峰赶紧将她拉住了。锦绣站在廊下神情平淡的看着几人,没有一丝悲凉亦或者愤然。
树倒猢狲散,这是自然。大家不过为了谋一个好前程罢了,跟着她这犯了事的福晋,哪里还有前途可言?
其实她心里是舒坦的。
王府耳目众多,随处都可能有皇后或者孟贵妃的眼线,将那些人打发了也好,至少是清净了,她也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抬箱笼的时候,她们人手不够,就程峰一个内监。看着院子里摆满了的大大小小的箱笼,锦绣都有几分犯难了。
这时候忽然一群婆子内监走了进来,领头的焦氏恭恭敬敬给锦绣行礼,道:“程福晋听说福晋您今儿个搬东西,特意让奴婢们来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还请福晋吩咐。”
锦绣便有几分感激,让木婂带着他们去搬东西。
菊青面色铁青,阴阳怪气道:“她是高兴,以后这府里就属她最尊贵。还特意派这么多人来,怎么的,是来看沉香阁笑话的!”
锦绣懒得搭理她,自顾走了。
……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等到了墨竹小筑才是傻了眼。
菊青直接跳了起来:“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福晋千金之体,怎能屈尊再次!不行,奴婢要去找管事,这地方根本没法住!”
锦绣将她拦住,环顾四周,的确是简陋。
名字倒是很风雅的墨竹小筑,事实上也就院子的门口稀稀疏疏栽了几根竹子,那些竹子长得良莠不齐,又似有病虫害的样子,叶子都打了卷儿,看着颇有几分凄惨萧瑟之感。
再说那院子,统共就两进。因没人住,长年失修,破破烂烂的,上头的琉璃彩瓦上全长满了青草。
耳房垮了一大半,东边的石墙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放眼四处,根本是一派萧瑟狰狞,哪里有半点王府的气派。
木婂微微挑眉,这院子还没有下人们住的棚区舒坦。
她侧目看向锦绣,见锦绣面上没有一丝反应,目光清淡,似半点不受影响。当下不由得定了定心神,主子都能住,她有什么住不了的。
“收拾吧。”锦绣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无半点怨言。
……
焦氏回绿筠轩的时候,舫箬正伺候程青青用膳。
见焦氏蓬头垢面的,舫箬不由纳罕:“乳娘这是怎么了?”
焦氏便揉着酸涩的肩膀,说道:“在墨竹小筑收拾弄了些灰。”
舫箬皱眉:“怎么,乳娘好心去帮忙,她还指了粗笨的活儿给您?”
焦氏摇头,让舫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声喝了一大口,才喘着气说道:“那墨竹小筑太陈旧了,折腾了一下午才腾出地方。”
程青青听着微微蹙眉:“那么简陋?她堂堂福晋,岂能屈尊去那种地方。”说着一转眉心,似和焦氏商量般:“乳娘,要不我去王爷那儿求求情?”
焦氏立刻摇头,又吃了口茶,才说道:“您年幼便与王爷相识,哪里不知道王爷的性格,何必去触这霉头。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事情本就是她们沉香阁犯下的,理当受到惩罚。”
舫箬便有愤愤:“福晋,您呀就是菩萨心肠。她做出那等歹毒之事,也不过是被贬去墨竹小筑反省几日,这与秦姨娘的失子之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程青青漂亮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冷嗜,她看向舫箬,口气严厉起来:“什么她不她,你不你的,那是王府的嫡福晋!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程青青这话有些难听,又是训诫舫箬的,舫箬当下脸红了几分,目光躲闪起来:“奴婢……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