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五有点紧张,因为房间内的气氛实在是低的吓人。
此次出征去边塞耽搁太久,很多要紧事需要人手去处理,所以军队拔营的时候暗渠门的兄弟们就都被遣散,各自赶往大启的四面八方,处理堆积如山的庶务。
宋煜身边只留了暗五和暗六。
暗六打着请大夫的幌子早就溜了。
这是暗六请的第五个大夫了,福晋非但没有转醒还烧了起来。
王爷怒的拔刀架在大夫脖子上:“她要是醒不过来,你们都要偿命!”
大夫吓得跪倒在地,不断磕头:“王爷,小人已经尽力了……”
余下的几个大夫亦是心里发憷,跟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其中一个好容易壮了胆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福晋是因为淋了雨再加上这些日子休息不好所以才引起的发烧。该用的药我们都用了,南江毕竟不比帝京,我们几个老家伙只有这点微末本事……”
“少跟本王胡扯!你们既然能开设医馆治病救人就该有几分真本事,连寻常发烧都治不好,还谈什么悬壶救人妙手回春!本王的福晋但凡有一点纰漏,就把你们的手脚全部砍了,做成人彘,让这天下的大夫都看看庸医是什么下场!”
不说那些大夫吓得面如死灰,暗五亦是抖了又抖,他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是言出必行的。今日福晋的烧倘若不退,这些大夫恐怕是凶多吉少!
屋子里的低气压还在弥漫,一路从府衙赶过来被雨水浸透了官服的府吏急匆匆进了院子,提脚就要进屋去。
暗五想也不想,直接宝刀出鞘,拦在了门槛处。
不去管府吏微微一变的脸色,也不去管府吏身后飒飒生威的一众兵卒,暗五声音发冷,一点也没给这位南江府吏大人留脸面:“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
府吏嘴角一抽,却也不敢与王爷的亲兵起冲突,当下思忖了一下,小声地开了口:“还请这位官爷通融一二,好让下官进去捉拿嫌犯。”
暗五冷笑:“大人糊涂了吧,这里是王爷下榻的地方,哪里来的嫌犯?”说着一瞟那些虎视眈眈的兵卒,声音更加地冷了:“三军在边塞浴血奋战的时候苦于兵力不足,大人这里倒是人手充足啊!摆这样大的阵仗欢迎王爷,真是烦劳大人费心了。”
府吏面上一窘,当下尴尬地回头冲那些兵卒摆手,兵卒们立刻退到了院子外头。
暗五仍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下了逐客令:“福晋重病,现下正请了大夫在里头。大人要办的案子还是改天来吧,现在——王爷没空!”
府吏最终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事实上他并没有想过将福晋缉拿归案,反而暗暗地松了口气。
至少,不会有一个人冤死在他的手上。
今日大张旗鼓地做这么一出,不过是想给皇室一个交代,给护卫长一个交代。当然,就算是护卫长亲自来,想必也不可能带走福晋。
有谁敢从七王爷手里抢人?这可是位刚从死人堆里凯旋的杀神!
宋煜最终撵了那些庸医,独自守在床边,一颗心跌落谷底。
床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唇角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一朵被雨水浸透失了颜色的红花,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他终于赶回来了,在法场的时候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倘若自己晚来一秒,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可能失去她,浑身的血液就仿佛凝固了。没有她,他还活着做什么?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东西,也没有能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他将变成一具躯壳,成为皇室杀戮的工具,成为皇阿玛培植的傀儡。
他不敢想象失去她的日子。
将她的手拽在手心,她的指尖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他很用力地想要攥紧,想将自己的温度过给她。
这种感觉令人痛苦且疯狂,在战场的时候,暗渠的一个兄弟替他挡了一箭,就在他的脚边,他攥着他的手,就像现在这样,体温一点点流逝,然后……那个暗渠的兄弟悄无声息地死去。
好在床榻上的人还知道呻吟,她痛苦地咬着嘴唇,不知在经历什么,然后又很冷似的打起了摆子。
吓得他赶紧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她还是冷,很冷,很冷,以至于唇角变得紫青,她的温度在飞速流逝。就像战场那个暗渠逐渐变低的体温一样。
他焦躁的像一头不知该如何发泄的野兽,不敢松手,也不敢用力,怕用力弄疼她,怕松手就永远失去她。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灵渠门主曾经说过的,身体的温度是最高的,若是到了某些关键的时刻……
现在,不就是关机键的时刻吗?
他飞快地脱掉身上湿漉漉的战甲。
这一夜,他就这么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度过的。
他想起在边塞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就会想起她,想起他们曾经约定的以后。他想要在一个无人的旷古,伴着潺潺溪水,阵阵花香与鸟鸣,这样安静地拥抱,携手一生。
“锦绣,你不能有事……”他低低呢喃着,声音里多了几分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