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婂僵在了原地,回头去看锦绣亦是一副阴翳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可能……奴婢和福晋昨夜还给蒙氏清洗伤口,用了一整瓶的膏药。”
府吏面露沉思,看向妇人,妇人一脸的斩钉截铁,说道:“大人也可随意找庄子上的农户打听,民妇若是有半句虚言,但叫民妇不得好死!”
木婂冷笑:“你们都是串通好的是不是!故意陷害福晋!”
妇人不断拭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民妇知道自己只是乡野村妇,得罪不起你们这些帝京来的权贵,民妇却也不能让男人就这样不清不白死了,大人若是不能禀公办案,民妇就去帝京告御状!哪怕是拼着这条命也要给大山讨个公道!”
妇人的伤心和哽咽,还有面对权贵时的无奈以及宁死不屈表现的淋漓尽致,如果锦绣不是当事人,她或许都要相信妇人男人死的冤枉。
府吏似乎也有所触动,想了想,又扫了锦绣一眼,朝一个属下吩咐道:“带庄头来,本官有话要问。”
很快庄头被带上来,还是那副人畜无害谦卑有礼的样子,没有因为锦绣成为阶下囚就露出轻蔑,非常礼貌恭敬地行礼,然后战战兢兢退到一旁,表示:“大人尽管问,草民定然知无不言,绝不偏袒哪一个。”
“你母亲蒙氏可还活着?”府吏直接问了心底的疑问。
庄头自然而然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怔愣了一会儿,有些伤感地回答道:“草民的娘去年就过世了,中风死的,请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好。按律法在死后的第三天便去府衙备了案,五福公府知道后还给了草民一百两银子的体恤,让草民好生安葬。草民的娘就埋在东坡山的小树林里。”
府吏眉头深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木婂一听庄头睁眼说瞎话,顿时怒得朝地上啐了一口:“分明是你们送信去五福公府,说蒙氏病重,想见福晋最后一面,福晋才大老远从南江城赶过来的!你说你娘蒙氏死了,那我们看到的是什么?蒙氏的亡灵不成?”
“你还雇佣了两个老妈子照顾蒙氏,这些都是假的吗!”
庄头呆若木鸡,愣愣道:“这个院子就我一个人,哪里有什么老妈子?”又说:“草民也是昨儿个一早才收到五福公府的消息,说福晋很是想念娘亲,想到娘亲坟前烧一炷香。福晋身份尊贵,为了避嫌,草民特意将这座院子空出来,这一夜草民打算在农户张良那里借宿的。”
府吏问:“那你是怎么发现死人的?”
“草民与隔壁村王家的女儿订了亲,订亲的信物是一对玉镯子,未婚妻的是鸡镯,草民的是蛇镯。草民走得急忘了带出来,订亲信物太过重要,便想着回来取,谁知道一进屋便发现孙大山的尸体,那只蛇镯就在孙大山的身旁,已经被摔得龟裂。”庄头一副郁闷。
在南江有这样的风俗,一旦男女双方决定成亲,便要以信物订亲。因民间禁止使用龙凤的图案,所以一般以鸡与蛇来代替龙凤,寓意两人琴瑟和鸣。镯子摔得龟裂,这是极不好的兆头,说不定女方会因此而提出退婚。
庄头郁闷的同时,还是将事情说了个圆满:“草民不敢乱动,立刻喊了人,正准备报案,大人与府衙的兵吏们就来了。”
木婂认真听着,不禁冷喝:“府衙的人来的也未免太及时了吧!”
此处离县令的府邸更近,云曦还未带县令来,远在南江的府吏却赶来了,实在叫人不得不起疑啊!
妇人立刻嚷开了,半点没给木婂留脸面:“你们杀了人还有理了!我家大山前天就不见了,我着急没办法才托人去府衙报案的。府吏大人勤政爱民,亲自带人来寻,到了你嘴里却成了腌臜事,你是质疑府吏大人办案不公,还是怀疑我一介穷妇人能贿赂大人?”
“你!”木婂怒喝,锦绣立刻制止她说下去。
显然,妇人没有那个本事贿赂这位刚正不阿的大人,府吏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这里发生命案。所以,更合理的解释应当是妇人提前托人报案,不是凶杀,而是失踪。
这位府吏向来做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所以不辞辛苦从南江城赶到这僻静乡下,却不想一来就撞见这么一桩案子。
妇人的哭诉,庄头合情合理的说辞,还有完整的案发现场,一切的证据都指向锦绣,她百口难辩。
有这么一桩命案在身上,皇室可以堂而皇之地处决了她,到时候只要给宋煜一份卷宗就算有了交代。
杀人偿命,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这盘大棋,从她离开五福公府起人家就做好准备了,一步步要将她逼进死胡同,不会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木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不管她们找出任何疑点,对方都可以拿出证据来否决。
除非她们现在找到蒙氏,可是——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人家摆明了要弄死你,又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下。
府吏见锦绣不说话,当下思忖了一会儿,那妇人哭喊的厉害,口口声声要他将凶犯缉拿归案,要求以命偿命。
府吏正了脸色,没有因为妇人的哭喊就胡乱断案,冷然道:“这个案子还有疑惑的地方,庄子上的人这几日不许离开半步,随时接受府衙的调查。”
妇人大叫:“大人!明明就是她们杀害我丈夫的,还查什么?大人难道要因为她们的身份就冤假判案吗?”
府吏身边的一个属下立刻冷面呵斥:“胡闹!大人办案讲究证据,任何一个环节都要推敲清楚。你一介妇人懂什么,再胡搅蛮缠……”
府吏摆手制止了属下继续往下说,当下沉默了片刻,语气放缓起来,说道:“本官向你保证,绝不会放过凶手,不管凶手是谁!就算是帝京的王公贵族,本官也一定将其缉拿归案!”
“不过——”话音一转,多了几分警告的味道:“孙大山可是有前科的,他的为人你应当清楚。如果是他欲对福晋图谋不轨,福晋是出于自卫过失杀人,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大人!”妇人着急。
府吏别过脸去:“无论是不是过失,杀了人就触犯了大启的律法,应当付出代价。这个案子本官会彻查到底,绝不冤枉任何一个!”